“嗯。”他应了一声,算是回应。
姜晚栀下了马车,带着春桃站在门口,目送那辆青篷马车悄无声息地驶离巷口,直至消失不见,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今天这一趟,信息量实在太大。慈安堂的破败凄凉,珩王冷硬下的担当,还有最後那场充满巧合的意外相遇……都让她心绪难平。
“小姐,您说今天这事儿,昭王殿下会不会……”春桃扶着自家小姐往回走,忍不住小声嘀咕,脸上带着担忧。
昭王殿下看到自家小姐和珩王殿下同乘一车从城外回来,这怎麽想都有些引人遐思。
“别瞎猜。”姜晚栀打断她,心里却也是一团乱麻,“殿下说了,不必对外多言。我们只管守口如瓶便是。”
话虽如此,但当她回到自己的小院,独自一人时,还是忍不住反复回想马车里宗政珩煜扶住她那一刻的力道,以及他最後那句听不出情绪的嘱咐。
他……是在意昭王的看法吗?
…………
昭王府,书房。
宗政昭然褪去了在外人面前的温润笑意,指尖轻轻敲击着紫檀木书案,听着下人的回报。
“殿下,查清楚了。珩王殿下那辆马车今日一早出的城,去的方向是西郊。”
“具体去了西郊何处,我们的人不敢跟得太近,怕被珩王身边的亲卫发现。”
“西郊……”宗政昭然沉吟着,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本王这位九弟,何时有了这等闲情逸致,竟会亲自陪一个闺阁女子去西郊散心?还是如此掩人耳目地去?”
他想起今日见到姜晚栀时,她那身素净的打扮,绝非赴宴游玩的模样。还有宗政珩煜那辆过分低调的马车。
事出反常必有妖!
“继续留意着,小心些,别露了痕迹。”他淡淡吩咐。
“是。”下人悄无声息地退下。
宗政昭然拿起手边的一卷书,却久久没有翻动一页。温和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
珩王府,书房。
宗政珩煜卸下大氅,露出其下玄色的常服。他走到书案後坐下,案上已经摆着一叠待处理的公文。
晏成无声地走进来,奉上一盏热茶,然後垂手立在一旁。
“今日之事,查清楚了?”宗政珩煜头也未擡,声音冷沉。
“回殿下,查过了。确实是意外。昭王府那辆马车的马辔头突然断裂,车夫一时控不住。”晏成回道,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巧合。”
宗政珩煜批阅公文的笔尖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
“西郊之事,封锁消息。慈安堂一应供给,按计划进行。姜晚栀所提诸项,着人评估,若可行,便由她去与管事沟通,你从旁协助,不必过多干涉。”
“是。”晏成应下,迟疑片刻,又道,“殿下,今日昭王殿下似乎……颇为留意姜小姐。”
宗政珩煜终于擡起眼,目光如寒潭深水,看不出情绪:“本王知道。”
他自然看出了宗政昭然那温和面具下的探究。他这个大哥,看似与世无争,礼贤下士,实则心思缜密,最善笼络人心。他突然对姜晚栀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关注,绝非偶然。
是因为姜丞相?还是因为她?
想到今日马车里,她受惊时下意识抓住他手腕的触感,以及她谈起慈安堂那些“授人以渔”法子时眼中闪烁的微光,宗政珩煜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壁。
“不必理会。”他最终冷声道,重新低下头,专注于手中的公文。
“是。”晏成不再多言,恭敬退下。
书房内只剩下烛火噼啪的轻微声响和纸张翻动的声音。
宗政珩煜的目光落在公文上,脑海中却闪过今日她捧着糖人时微红的耳尖,以及方才在巷口下车时,她悄悄望向马车消失方向的那一眼。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已然微凉的茶汤。
似乎,有些事,开始偏离既定的轨道了。
而丞相府的晚栀阁内,姜晚栀正对着一盏灯火,手里无意识地把玩着那日茶楼带回,一直没舍得吃完,如今已经干裂变小的大圣糖人。
另一只手则在纸上写写画画,全是关于慈安堂如何开源节流的零碎想法。她时而蹙眉思索,时而嘴角轻扬,完全沉浸其中。
只是偶尔擡眼间,看到窗外皎洁的月色,会没来由地想起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和那只沉稳有力地扶住她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