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回百花宴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宗政珩煜起身时带来的冷冽气息,他平稳无波却字字千钧的话语,苏雨玥那张娇柔却恶毒的脸,皇帝审视的目光,太後冰冷的怒意……
最後,是父亲在马车上那些沉甸甸的,揭开温情面纱的分析。
“他今日出手,未必全为你。”
“于公于私,他都不会坐视不管。”
“他今日只是顺势而为……”
父亲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刻刀,将她心中那一点朦胧的,因英雄救美而升起的悸动,刻画得清醒而现实。
是啊,她不过是一枚突兀闯入的棋子,她的荣辱安危,或许真的只是他顺带的一瞥。
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涩意,并非全因情愫被否定,更多的是对这种身不由己的命运的无力感。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收敛心神,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笔下的字迹上。
正凝神间,春桃轻手轻脚地端着一盏刚沏好的茉莉香片进来,放在案几上,轻声道:“小姐,歇会儿吧,喝口茶润润喉。”
姜晚栀放下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接过茶盏。温热的茶香氤氲开来,稍稍驱散了心头的郁结。
春桃看着自家小姐清减了些的侧脸,忍不住低声道:“小姐,您还在想宫里的事吗?都过去了,陛下和太後娘娘明察秋毫,没有重罚小姐,已是万幸。”
姜晚栀无奈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唉……我这条咸鱼的命可真是苦。”
…………
明王府的密室。
“具体要如何做?”宗政明尘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透着迫不及待。
鬼面先生的脸上露出一丝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他从袖中取出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用极细的墨笔写满了蝇头小楷。
“第一步,南疆源头。”他指尖点着纸条第一行,“夜鹰阁在南疆的据点,会立即安排一名可靠的商人,与谢家旁支经营的那家‘馥郁斋’做一笔小生意。”
“交易的货品清单中,会巧妙地混入极少量的‘醉蝶花’,记录上只会模糊记为‘南疆稀有香草料’。这笔交易的发生时间,会被做实在百花宴的半个月前,时间上恰到好处,既不至于太近显得突兀,又能确保‘醉蝶花’能在宴前送达京城。”
“馥郁斋的掌柜不会起疑?”宗政明尘疑惑的看着他。
“自然不会。那商人是我们的人,手法老道,交易合情合理。对于馥郁斋来说,这只是无数笔普通进口生意中的一单,甚至因为量小价高,掌柜的可能还会沾沾自喜。”
“我们需要的,只是一个醉蝶花曾经过他们手的记录。”鬼面先生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寻常生意。
“第二步,银钱流向。”鬼面先生的指尖下移,“我们需要在馥郁斋的账本上,留下一点小小的瑕疵。”
“一笔数额不大不小的银钱,大约五百两,会从馥郁斋的账上,以‘采购特殊原料’的名义支出,接收方则是一个看似与丞相府毫无关联的皮包货栈。”
“然後,通过几次复杂的周转,这笔钱最终会汇入……”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向宗政明尘。
“汇入哪里?”宗政明尘急切地问。
“汇入姜丞相府上,一位二管家的远房表亲新开的绸缎庄账户里。这位二管家,恰好负责丞相府部分采买事宜,与相府的账房先生往来密切。”
鬼面先生眼中闪着幽光,“这条线会做得非常隐蔽,几经转手,表面上绝查不到丞相府头上。但若是珩王或者内廷司的那些老手细查,只要舍得下功夫,最终一定能顺藤摸瓜,摸到这一点似是而非的联系。”
“妙!”宗政明尘抚掌,“一点捕风捉影的银钱关联,比确凿证据更能引人遐想!父皇生性多疑,最忌臣子结党营私,暗中经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