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医和晏成退下後,寝殿内只剩下姜晚栀和昏迷不醒的宗政珩煜。空气安静得只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和烛火偶尔噼啪的轻响。
姜晚栀深吸一口气,挽起袖子,走到盆架边,试了试水温,然後将布巾浸湿丶拧干。她坐到床沿,开始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额头和脖颈。
指尖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那种灼热感让姜晚栀的心尖微微一颤。她努力摒除杂念,告诉自己这只是在救人,是在还人情。
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仔细擦拭着他因为高热而泛红的脸颊和脖颈。或许是这样的物理降温带来了一丝舒适,宗政珩煜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点点,但呓语也随之而来。
“冷……好冷……”
“母妃……别丢下我……”
“为什麽……不信我……”
断断续续的词语,夹杂着痛苦的低吟,比上次更加破碎,也更加令人心酸。姜晚栀听着,鼻子忍不住发酸。
她想起关于他母妃早逝的传闻,想起他自幼在宫中如履薄冰的处境。这个看似强大冷酷的男人,内心究竟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伤痛?
“没事了……会好起来的……”她不由自主地放柔了声音,另一只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胸口,试图传递一点暖意。
时间一点点流逝。姜晚栀一遍遍地换水,擦拭,又尝试着用勺子一点点给他喂温水。水渍顺着他干裂的唇角流下,她就耐心地用手帕擦干净。
整个过程,她都异常专注和有耐心,仿佛忘记了外界的一切,包括刚刚还让她心心念念的昭王。
夜深了。姜晚栀累得腰酸背痛,眼皮打架。她强撑着不敢睡,生怕他有什麽突发状况。
就在这时,宗政珩煜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也因为咳嗽而颤抖,他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姜晚栀吓了一跳,连忙上前,下意识地扶住他的肩膀,想帮他顺气:“殿下?殿下你怎麽样?”
宗政珩煜在剧烈的咳嗽和疼痛中,似乎恢复了一丝意识。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中,看到了一张写满担忧的丶熟悉的脸庞。是那个……总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麽,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高烧和虚弱让他意识混乱,只觉得身边这个人的气息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
他无意识地伸出手,抓住了姜晚栀正在为他顺气的手腕。
他的手心依旧滚烫,力道却因为虚弱而不大,但那突如其来的接触,还是让姜晚栀浑身一僵。
“水……”他沙哑地吐出一个字。
姜晚栀回过神来,连忙用另一只手端过温水,小心地喂到他嘴边。
宗政珩煜就着她的手,勉强喝了几口,然後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但抓住她手腕的手,却没有松开。
姜晚栀试着轻轻抽了抽手,却被他更紧地握住。他仿佛在无意识中,将她当成了唯一的浮木。
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姜晚栀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手腕上传来他灼热的体温和微微的颤抖,让她无法狠心甩开。她只能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继续坐在床边守着他。
烛火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交织在一起。寝殿里寂静无声,只有彼此的呼吸交错。
姜晚栀看着宗政珩煜沉睡中依旧难掩痛苦的容颜,心中百感交集。她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麽讨厌和害怕这个男人,尤其是在他如此脆弱的时候。
她就这麽守着,直到後半夜,宗政珩煜的体温终于开始缓缓下降,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良医进来诊脉後,松了口气,对姜晚栀拱手道:“姜小姐,殿下高热已退,最危险的关头算是过去了。多亏您一夜悉心照料。”
姜晚栀这才感觉到无尽的疲惫袭来。她轻轻动了动已经发麻的手臂,发现宗政珩煜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手。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姜晚栀看着床上脸色虽然苍白但呼吸平稳的宗政珩煜,知道自己该走了。
她悄悄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腰,最後看了他一眼,然後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寝殿。走出珩王府大门,清晨的冷风一吹,她才彻底清醒过来。
回想起这一夜的经历,以及自己那复杂难言的心绪,再想到昭王……姜晚栀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完了完了……这下更乱了……”她哀叹一声,感觉自己仿佛一脚踏进了更深的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