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皮肉上凝着血,断指被染得斑驳,指甲像染了层不均匀的寇丹,指处肌肉微微萎缩,露出一点玉似的白骨。
旁边还有一张拇指长的纸,笔迹遒劲又不失飘逸,写着:
“贺阿锦再婚”
“啊!!!”
乐锦脸色苍白,一下子丢开那断指,仿佛它一口咬在了她手心,尖牙勾住她的肉。
她没有断指,却被吓得自己手疼。
“怎麽了?”
元芳随听见里头动静,青兕似乎不对劲,他本应该冲进去,但万一青兕衣衫褪去,那他不冲撞了她?他快步过去,最後也只站在门前相问。
“没……没怎麽……你别进来……”
乐锦颤抖叮嘱元芳随,双手捂挡嘴巴,瑟瑟盯着落在她床上的那截断指。
现在她明白为什麽红绸是湿的,因为被血浸透了;
而她的嫁衣上,也浸染了孟殊台的血。
冷汗热汗一股脑混着冲到乐锦额头,她死死咬住下嘴唇才不让自己发疯尖叫出来。
为什麽他要这麽做?
为什麽要砍掉自己小指头送给她?
乐锦胃里一阵翻涌,恶心得俯身呕吐,却吐不出东西,喉咙里噎噎鼓鼓,像有什麽东西在钻。
她就知道孟殊台不会这麽风平浪静。他的指头在这里,就像他的人在这里。
无影无踪,却又阴魂不散。
她的神经被他挑动着,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发抖。嫁衣送到本来是最开心的时刻,可乐锦在一刻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疯了。
她要去找孟殊台,去问他为什麽要这麽做,为什麽不肯放过她……然而刚一转身,有那麽一个念头闪过乐锦脑中。
他这些天不见人影,不就是想她去找他?
她马上就要嫁给元芳随了,这样的时候千万不能出岔子。
乐锦慌乱看向紧闭的房门。虽然看不见,但她知道元芳随就在那里,不退不让,一直陪着她。
晃荡恐惧的心脏渐渐平缓,乐锦一步一步走向房门,轻轻拉开。
失血的嘴唇扬起一个甜美的弧度。
“嫁衣我看过了,很漂亮,很合适。”
元芳随视线扫过乐锦脸庞,眉头心疼得蹙起,“青兕……”
“芳随,谢谢你。”
——
乐锦什麽都没有对外多说,一忍忍到了成婚当夜。
聚德酒庄今夜彩灯高照,楼中上下一新,红缎翻飞,但不迎外客,只请了姜璎云一家,张夫人,以及生一生二生三,还有温贵妃。
不过今日她不是宫中的贵妃娘娘,只是元芳随的母亲。
乐锦一见她来,拜完天地後又将元芳随留在了婚房外头。
绣着百花团圆的圆扇挡在她脸前,元芳随只影影绰绰看见乐锦带笑的脸。
“温贵妃出宫不易,此番前来肯定有许多话想对你说,先去陪陪她吧,可以喝酒但必须少喝。”
心上姑娘一身红装端坐喜床之上,元芳随早就心猿意马,但她这麽一说,他再急下去像个没心没肺的好色之徒。
他垂首一叹气,簪花带玉的纱冠像是能把他压垮。
“……那我先去和他们说几句,很快就回来!”
他恋恋不舍转身,忽然手指被乐锦握住。
女孩柔软的掌心裹着他,温柔又温暖。
“我等你。”
元芳随明媚一笑,牵起乐锦的手重重亲了一口,亲完朝乐锦眨眨眼,孩子气般快乐:“终于可以了。”
乐锦笑了,被他逗得鬓边流苏乱晃,透过团扇迷迷蒙蒙的阻隔目送他急切跑出去。
被他亲过的手痒痒的,好像心脏不在胸腔里,在手上。
悄悄缩手回袖藏在嫁衣里,红艳艳的衣裳盖住了她左手背上遗留的感觉。
乐锦笑眼下垂,右手团扇直接贴住了发烫的脸颊。
然这娇羞一动,右手袖上的血色印记也跟着动了起来。
她已经亲手洗过很多遍了,但总疑心它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