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高声痛呼,正欲破口大骂,乐锦却也抢先开口,呛他个措手不及:“让你滚怎麽还不滚?上赶着送命不成?”
姜诚蹙鼻,哼哧眦目,狼一样盯着乐锦,好像要嚼了她的肉。
“先前娘子说我不可动用私刑,那娘子现在呢?岂不也是藐视律法和朝廷!”
“这个嘛……”乐锦偏头想了想,俏丽的眼睛活泼一弯,甜得像颗挂着水珠的蜜桃。
“那你去找孟家丶找孟殊台告状去吧!”
反正孟殊台才该担他侄子的账,这不算给他找麻烦,是冤有头债有主。
话音刚落,乐锦耸肩嘚瑟着,忽看见酒庄大开的正门之中,亭亭走进来一位芝兰玉树,丰神容光的美貌郎君。
他一双潋滟星眸直直落在乐锦身上,将她的骄横一览无遗,却并无半点嫌恶。
反而像一池落花春水,泛起觳纹涟漪。
“没错。她的事,总该来找孟殊台。”
这嗓音似冰翠玉珠,好听得紧,可乐锦双目怔愣,三魂七魄都吓飞了。
姜诚一回头,双目瞪大:“孟郎君。”
他毕恭毕敬往孟殊台面前凑,只是还没开口,孟殊台擡眸散漫一瞥,那眼神中的寒意和冷漠吓得他腿肚子直发抖。
奇了,孟郎君一向好说话,怎麽今天这样拒人千里之外?
坏了,准是他得罪了人家未婚妻,孟郎君真的生气了。
姜诚哆嗦着,硬着头皮致歉:“郎君,今日冲撞娘子实乃小人无心之失……”
孟殊台嘴角微微弯起,眼睛却平静如镜,毫无感情。
“既是无心之失,怎麽姜右领还一副恶虎吃人的样子?”
他目光转于乐锦身上忽然生出一股怜惜,语气也瞬间沾染上心疼:“可怜乐娘子还在病中,我精心养护了好些日子,这一回若是惊着了可怎麽好?”
乐锦无声低头看着自己脚尖,心里默默抗议:都快被你养得饿死了还在乎这点惊吓?
可此刻姜诚五雷轰顶,吓得不敢多想,立刻转身对着乐锦:“小人因急家事,一时糊涂了,还请乐娘子见谅,高擡贵手,高擡贵手……”
他边说还边对着乐锦连连拜首,姜璎云和乐锦站在一块儿,这下子也受了他的拜。
乐锦悄悄擡眼去看孟殊台,却见孟殊台也正看着自己,明显是让她来做决断。
姜诚手上的鞭痕明晃晃落在乐锦眼里,那定然疼得要命。
她眨眨眼,有些逃避自己的“杰作”,偏头去另一边,“走吧走吧,别让本小姐再看见你!”
姜诚如释重负,回首赶紧向孟殊台摇尾巴,可还没等他摆出笑脸,孟殊台看也没看他,轻飘飘甩出一句话。
“欺压民女,恐吓无辜,孟家会上报军中,姜右领回军且等着一百棍。”
一百军棍,姜诚只怕得半身不遂,再下不了床。
乐锦双眼惊恐睁大,目送姜诚半软半瘫被人扶出酒庄。
合着把人逼到她跟前,也不是全让她做主啊。
其实她已经抽他两鞭了,根本用不着这麽重的刑法……
忽然,乐锦同情的目光被一道雍容华贵的身影挡住,遮得严严实实,再看不见其他人。
她该同情她自己了。
只敢盯着这人腰间那条卷草纹白玉腰带,乐锦眼睛眨都不敢眨。
要是有什麽遁地之术,她折寿也换。
明明知道他会送吃食来着,但她还是走了,现在该怎麽解释?
她心里算盘正乱着,突然一只冷冰冰的玉手托起了她下巴,迫使她擡眼向上看。
孟殊台浓艳的眉眼垂着,美人阖目,仿佛春睡倦怠,有一身凌乱的海棠如瀑倾泻下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乐锦不自觉向後仰,但下巴上的手一用力,掐得她稳在原地,眉头压低。
一双看向他的眼睛可怜兮兮的。
这动作乐锦熟。
她以前在乡下逗狗玩儿也是这个动作。手指擡起小狗毛茸茸的下巴,嘴里还一边“嘬嘬嘬”喜欢的不得了。
要不是孟殊台不言不语不问,就这麽佛一样立着,乐锦在他手里跟小狗崽子没什麽两样了。
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望着乐锦,温润如玉,柔和似水,非常耐心地在等待,或者说“熬”。
说实话,要是孟殊台很生气,冲上来骂乐锦不告而别丶胡乱瞎搞,乐锦反而心理舒坦点,毕竟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可孟殊台,他偏偏不是个正常人。乐锦根本拿不准他这平静下是不是在酝酿一场夹雪带电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