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郎君,华雁寺历经百年,各处庙殿神宇已然建定,不可扩移。若圣上想在寺中再建佛塔以供舍利,恐怕不成。佛塔的选址最好在寺外。”
“只是……若建在寺外,佛塔监管由谁又是个问题。”
“不急。圣上只是开了个口,我这几日先明晰华雁寺情况,修建之事且等此次回去与工部丶户部相商之後再与你细谈。”
孟殊台冷然出声,修长的手指在窗边轻敲,视线落于自己禅院处。
她在做什麽?在睡觉吗?有没有好好盖被子?
孟殊台擡眸一看炙热的烈阳,估计没有。
想起她嫌热蹬出来的一截小腿,唇角悠悠上勾。
知道她贪凉,屋子里冰缸都加到四处了,就为了让她好好盖上薄被,不着风。但他一走,她肯定就把被子抛了。
乐锦不想听他的话,孟殊台一清二楚。
但他就喜欢这点的。
他喜欢看乐锦在自己面前存着小心思,鬼鬼祟祟的小蠢样。
先纵容她自己玩一会儿,等他不动声色回去,又能看见她惊慌失措之下还要假装欢喜。
孟殊台凤眸一眯,仿佛眼前就是乐锦那两面三刀的样子,很可爱。
他从来没觉得这世上有什麽东西可爱,但乐锦算一个。
指尖在窗棂上敲出缓缓节奏,孟殊台忽回头睇了眼慧藏。
“主持,世上有无怪事?”
慧藏诧异,“不知孟郎君所说何样怪事?”
“诸如……”孟殊台再次看向远处安静的禅院,将自己奇异的猜想说了出来,“灵魂交换,起死回生,或借尸还魂?皮囊还是那副皮囊,但内里全然一新,性情习惯也大不相同。可有这样的怪事?”
慧藏年已八十,浑浊的眼珠在耷拉的眼皮底下晃两下,精光一闪,想起这辈子听到看到过的诸多奇事。
“想来是有的。老衲甚至听闻佛骨诞生之地有一奇法,可以摄人心魄,操控如傀儡,中法者浑然不知。”
“可见尘世间诡谲惊异的事情何其多矣!佛家也有受诸佛菩萨点化而脱胎换骨,将业障色身转换为清净法身之事。”
“果真如此神奇?”
“是了。”
文殊阁楼上飞脊如翘舟,驮着一方方朱红雕窗不知飞向何处云浪天海。窗中人被关在红色的条框中,盯着远处一动不动,仿佛只是没有魂魄的纸上剪花。
而孟殊台这一朵剪花却凝结出了思维,飘向乐锦。
她身上的怪异到底怎麽来的?
她字写的不好,完全没有大户人家出身的教育,也不爱喝酒只爱吃,娇蛮跋扈总是点到为止,从来没有真的凌驾或伤害任何人,就连好色都属于有色心没色胆,平日只敢痴痴地瞟他两眼……
这和他查到的疏州乐锦完全两模两样。
孟殊台不在乎原本的乐锦怎麽样,他只担心现在养着的这个哪天跑了,他就找不着这麽好玩的小东西了。
他垂眸忧虑着,忽然禅院中跑出两抹人影吸引了他的视线。
前一个罗裙蹁跹,俏丽灵动,不正是乐锦?後一个身量高挑,带着银制眼具……孟慈章?
他们一前一後在道路上跑着,像是要去一个地方。两人牵着手,牢牢不放。
临走前答应他的那一串都是谎话就罢了,居然和别人偷跑出来……
孟殊台长睫颤颤,眼眸晦暗不明。他喜欢乐锦和他玩心思,她可以骗他哄他打他,孟殊台愿意扮演“弱者”,这是一种快乐。
但只能是他们两个人。
乐锦要是分心,他会不高兴。
不高兴,就想作弄人。
——
宽阔的白石板大路上,乐锦握着孟慈章手腕朝张夫人那里奔去。
张夫人虽然是开酒庄的但生意人渠道多,肯定能帮他们找到称心如意的木材。
“真的?”
“嗯。而且张夫人可好了,吴夫人也好,我介绍你们认识。”
孟慈章没搭话,只是擡手摸了摸冰凉的眼具。
乐锦回头看到他这个动作,一下子明白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