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姜璎云眼帘下垂,遮掩着什麽情愫。
“我心里惦记着点事情,张夫人年长我许多,问她我不好意思。”
乐锦听懂了她的意思,“你想问我?那问吧。”
“夫妻婚後会做什麽?我该怎麽做?”
“啊?!”乐锦的花生全撒了,尴尬得捡起也不是,不捡也不是,一张小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像个霓虹灯。
既然问出口了,姜璎云也不端着,索性全问个清楚。她泄气似的往乐锦身旁一坐,一股脑把自己的忐忑和忧愁以及那些萌动的期待全告诉乐锦。
乐锦听得一会儿清楚一会儿糊涂。清楚的是她共情姜璎云的一切情绪,糊涂的是……她也没和孟殊台真做夫妻啊!
姜璎云和元景明是两情相悦,婚後肯定和她不一样。可是,现在她怎麽讲啊?
婚後,婚後……乐锦正儿八经认识到的婚後情形只有姐姐。
“成婚之後会有小孩子。”
“这个我知道,我是想问……”
“生孩子的时候会死。”
乐锦言语太诚实,像一把钝刀活活砍断了姜璎云的话头。也不必再追问了,夫妻生活的结果是子嗣,而子嗣有可能带来死亡。
姜璎云默默闭上了嘴,认真琢磨了起来。她以前只是听他人说起女人生子如过鬼门关,如今自己要成人妇了,鬼门关的阴风倒还真吹到她身上来了,凉飕飕的,大红喜服都压不住。
乐锦见她面色陡变,一下子意识到自己不该乱说话,马上连呸三声,“对不起,我嘴巴笨!”
姜璎云摇摇头,拍拍她肩膀:“没关系。”
房中秘事和死亡告诫相比,後者的温情像一刀剖开个泡在深井中的红壤西瓜,凉爽干脆。
姜璎云会心一笑,她喜欢这份婚前礼物。
不过说起来,乐锦这个娘子真的很古怪。年纪轻轻的,却好像总和生啊死啊这些玄乎的东西搅和在一起,仿佛活了几辈子似的。
姜璎云抓住她的手,这手软乎乎的,白净漂亮,怎麽就握过刀伤过人呢?
“乐锦,谢谢你这几次来看我。好多我很难过的时刻,你就像从天而降的神兵一样拯救我……像奇迹。”
姜璎云的眼尾用红金双色描绘出一朵重瓣牡丹,雍容华贵,灿烂夺目,但都比不上她此刻的眼神。
乐锦一瞬哑言,怔怔地望着她。
人和人之间只要这一刻便什麽都够了。
“你不如就随着送亲的队伍一起去王府吧?省得你又自己跑一趟。”
外头吹锣打鼓的声音渐近了,姜璎云坐在镜子前,一方红盖头由乐锦给她盖上。
将人扶出房门交给张夫人,乐锦才道:“我见过你就满足了,没旁的兴趣当傻子似的呆困在宴席上。”
目送姜璎云莲步款款上了花轿,轿前元景明骑着高头大马,神气骄傲得宛如一只五彩大公鸡。
乐锦忍俊不禁,他小子在书里的最终结局是什麽来着?
不愿面对强捆的婚姻,他自请去了边陲。听闻姜璎云身死时他正在战场,心神大乱,三天後与敌厮杀,百战百胜的勇猛将军被敌人拖下战马,乱刀砍死。最後一刀,砍在了年少时望向那姑娘的一双笑眼上……
乐锦靠在门後,在心里得瑟地给自己带了朵小红花。
在这本书里翻来覆去折腾了一番,但不亏!
她在张宅待了一天,吃了好些张夫人的点心,临了还带了大包小包走。在孟殊台回来之前,她得给自己存点“粮食”。
她抱着这一怀糕点蹲在孟府不远处。她是趁乱出来的,自然也得趁乱才能摸回去。
数了数怀里的东西,也不知道这点甜头能不能平平孟慈章的气。
忽然,一阵飞驰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乐锦擡头一看,孟慈章!
——没有半面眼罩的孟慈章!
那金丝眼罩算是孟慈章的命根子,没有那个东西他压根不会迈出房门半步。结果现在他居然裸着脸颊在长街纵马。
乐锦赶忙冲过去拦下孟慈章,“怎麽了这是?”
孟慈章眼见是她,勒马之後立刻低头一把捂住自己的眼睛,不说一句话。
好在他身边还有一人骑马随侍,是今早给乐锦送衣服的人。
“平宁王府院子里今日养了许多喜鹊,为了图个彩头。可谁知哪个小畜生手痒,把某只喜鹊放了。偏偏那只喜鹊是个活泼的,我们小郎面上戴的又金光闪闪,引了它过来,对着小郎就是一抓,眼罩就坏了。”
“这……”
乐锦转目看着拼命捂住坏死眼睛的孟慈章,忽然回想起那个在匪窝吃了好些苦头的小孩,心里有点酸涩。
一只纤手伸向孟慈章,她站在马侧对他道:
“别怕,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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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前几天有读者说女主应该会有什麽支柱的吧?现在能回答了。
对的,她有。
不过不是男主,不是任何男人,是姐姐和妹妹,是姜璎云。也或者说,是她对好好生活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