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老魏背着手,慢悠悠地踱到苦役营堆放柴火的角落。
他习惯性地拿起一捆柴火掂量了一下,又看了看捆扎的绳结。
咦?
这结……打得有点意思。
牢固,整齐,不像以前那些歪七扭八的死疙瘩。
他眯起眼睛,又走到正在收工的搬运队伍旁。
看着那几辆虽然简陋、但推起来明显轻快不少的独轮车,再看看流民们虽然疲惫却比往日少了几分绝望麻木的脸色,老魏那布满皱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许惊讶的神色。
他不动声色地拉住一个正推着空车往回走的流民:“这车……谁弄的?”
那流民吓了一跳,看清是老魏,赶紧低头哈腰:“回……回魏爷……是……是楚爷……指点俺们做的……”
“楚爷?”老魏眉头微挑。
“就……就是新来的那位……楚骁楚爷……”流民敬畏地指了指远处那个靠在石壁上闭目调息的苍白身影。
老魏的目光顺着望去,落在楚骁身上。
那年轻人脸色苍白得吓人,闭着眼睛,眉头微蹙,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但即使如此,他身上那股不同于普通流民的沉静和……隐隐透出的锐气,依旧让老魏心头微动。
再联想到前几日苦役营爆时疫,却被他用一套古怪法子硬生生压下去,还救活了几个娃子的传闻……
老魏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没再问什么,只是背着手,若有所思地踱着步子离开了。
…………
两天后,一个传令兵来到了苦役营那破败的窝棚区。
“楚骁!”传令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客气,“李校尉有令,即刻前往校尉府议事!”
窝棚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楚骁,充满了惊讶、担忧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李校尉!
那可是鹰扬堡的天!恩公被校尉召见,是福是祸?
楚骁缓缓睁开眼,眼中血丝密布,精神透支的眩晕感依旧缠绕不去。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肋下的闷痛和脑海中的嗡鸣,缓缓站起身。
“知道了。”他的声音依旧嘶哑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在阿狗担忧的目光和杨伯复杂的注视下,楚骁跟着传令兵,穿过泥泞的营区道路,走向堡内中心区域那座相对高大、用青石垒砌的校尉府。
府邸门口有持戈卫兵把守,眼神锐利。
进入厅堂,一股混合着劣质炭火和陈旧皮革的味道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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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堂不大,陈设简陋,只有一张巨大的、布满刀痕的硬木桌案,几张胡凳。
墙壁上挂着一张巨大的、边角已经磨损起毛的北境边防舆图。
李刚校尉就站在舆图前,背对着门口。
他依旧穿着那身半旧的明光铠,但卸去了头盔,露出略显花白的短和一张棱角分明、如同刀削斧劈般的刚毅侧脸。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楚骁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看清这位鹰扬堡的最高指挥官。
李刚约莫四十多岁,身材并不算特别高大,但骨架粗壮,站在那里如同一块历经风霜的磐石。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久经沙场的沧桑和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脸上有几道细小的疤痕,更添几分冷硬。
此刻,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正上下打量着楚骁,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他苍白的脸色、缠着厚厚布条的肩膀,最后落在他那双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的眼睛上。
“楚骁?”李刚的声音低沉,带着金铁交鸣般的质感。
“是。”楚骁微微躬身,动作牵动伤口,带来一阵刺痛,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