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游丛溪从见她第一面就一直有种隐隐的熟悉感。
但作为一个脸盲患者,最不该相信的就是自己对某张脸的印象。
所以游丛溪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两人投缘,或者以前不知从哪见过这种长相。
直到今天在诊所,半明半暗的房间里,殷子萱半仰着头,整张脸藏匿在昏暗里,抿着嘴角笑,对她说谢谢。
这让她想起一些旧事。
初中时好像也有这麽一个看不太清脸,但笑起来清清淡淡的小姑娘对她说谢谢。
当时她放学後折回去拿落下的数学卷子,刚出楼梯就听见桌椅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和吵闹声,楼道里零星的几个人也都步履匆匆,不愿招惹什麽麻烦。
她脚步顿了一下,判断出声音的确是从自己班传出来的,想也没想,当即大步流星赶过去。
平日总爱扎刺的几个女生凑在一块儿围着什麽,一边推搡一边不干不净地骂,听得游丛溪直皱眉。
争斗间游丛溪看清了被围着的女孩,垂着头,头发挡着眼睛看不清脸。
她刚要出声制止,只见一抹银光闪过,身体已经先大脑一步,挡在了女孩面前。
後面发生的一切也就顺理成章,无非是她拎着扫把狠狠制裁了这几个小太妹,最後还把垃圾桶扣在了其中一个叫嚣得最厉害的头上。
直到打完游丛溪才知道,这个女孩是她後桌,新转来的转校生。
名字她没记住,因为她被停课一周,初中唯一一次上台念了检讨,还没来得及问女孩的名字就得知她已经转学了。
汽车的鸣笛声把游丛溪的思绪拉回来。
殷子萱眨了眨眼睛:“你记得我?”
游丛溪没说话,她的视线略过女孩脸上的创可贴,有点无奈:“怎麽总是受伤。”
随即,她又笑开了:“不过你长进很大嘛,已经可以一个打俩了,但是千万别像初中那样动刀子了,太危险。”
游丛溪还想说点什麽,下一秒就被紧紧抱住,肩膀有些湿润的温热,她愣了愣,轻轻擡手拍了拍女孩单薄的背。
游丛溪低声道:“辛苦了。”
“。。。。。。”
殷子萱初中时性格很孤僻,在班里没有朋友,她想就算下一秒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也不会有人记得她。
就像一粒尘埃被一阵小小的微风拂去。
就像郁郁葱葱的草原上,一根枯黄矮小的草。
它本该死去。
直到游丛溪的出现。
那个高马尾圆眼睛的女生,她一句话也没有说过的前桌,会把垃圾桶扣在欺负她的女生的头上的天降神兵。
游丛溪把所有责任全揽在了自己身上,殷子萱也被家里强制转学,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
松开游丛溪的肩膀,殷子萱胡乱抹了把眼睛,生硬地转移话题:“你怎麽把头发剪了?”
游丛溪现在是齐肩发,发尾有一点点自来卷,和她印象中的高马尾女生很不一样,导致她看到游丛溪的时候确认了好几遍才敢认。
游丛溪都忘了自己初中时留的发型,她看了眼殷子萱利落的高马尾,促狭地挤了挤眼:“这麽崇拜我?连发型都跟我整同款。”
她本意是缓和一下气氛,谁想殷子萱诚恳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游丛溪:“。。。。。。”
殷子萱:“语文老师说班里有哲学家,我第一反应就是你,本来想悄悄送你一本哲学书的,但挑了很久也不知道该送哪本。。。。。。”
游丛溪懵了:“。。。。。。停,停停停,什麽哲学家?”
殷子萱:“不是吗?初中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哲学家,你给我写得那张纸条我还留着,那天看到作文上的字,又好看了不少,果然。。。。。。”
游丛溪擡手止住她源源不断的夸赞:“等一下,什麽纸条?”
殷子萱:“就是初中你救我那次,你走之前把我的刀拿走了,还塞给我一张纸条。”
游丛溪皱着眉头费力回忆,好像是有这麽个事来着。当时她看殷子萱吓得跟鹌鹑似的缩成一团,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折叠刀,有点不落忍,正好那段时间在练字帖,她灵光一闪,写了张纸条塞给人家。
写得什麽来着?
游丛溪挠挠脸,只想起什麽鸡什麽牛的,现在看来简直是莫名其妙,又中二又装逼。
“杀鸡焉用宰牛刀。”
殷子萱看着她一脸崇拜:“我品味了好多遍,太有哲理了,从那以後我就下定决心让自己变强,这样杀那帮鸡的时候就可以用拳头而不是用刀了!”
游丛溪有些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原来她当时的纸条是这个意思吗。
那句话叫什麽来着,什麽误解什麽宿命?
殷子萱一直记得这句话,要不是游丛溪,她早就嗝屁了。当时她把刀藏在袖子里,想把她们都捅死,再自杀。要不是游丛溪及时出现,她没准已经和那几个女生一起进入十八层地狱了。
游丛溪想起什麽:“殷子涵是你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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