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离取下茶炉上的紫铜鎏金汤铫,注入紫砂壶中。
再为宁时毓,倒入玳瑁茶盏中。
端到他跟前,轻声说道:“主子,属下已经把刘姑娘送上客船了。”
“刘姑娘看起来很伤心,属下担心她和她的侍女路上出状况,还派了一名侍卫相送。”
李慧珏放心不下刘蝉玉,她一人在南境长大,不熟悉长安。
便让身边人捎信给宁时毓,把刘蝉玉送上客船。
此事他谁都不信,唯信任宁时毓。
李慧珏身边人也不好去办此事,若是被谢家人知情,容易生嫌隙。
宁时毓在岭南待了那麽久,李慧珏和刘蝉玉的事情,他也知情。
宁时毓这才缓缓睁开眼,没头没脑问道:“若是我娶了旁人,她会不会也很伤心。”
穆离知道他问的是福儿,一本正经应道:“会。”
“往日公子生病,福儿便守着你,只要你不醒,能哭一整日。”
“就别说公子娶别人了。”
两件事看起来毫不相关,可穆离精准摸透了他们主子的心思。
才敢接下这个话茬。
宁时毓嘴角微扬,眼角一滴清泪滑落,呢喃道:“我也舍不得,让她那麽伤心。”
松涛苑。
年关之际,久叔令人采买了不少年货。
虽然松涛苑留的人不多,他也准备让几人过个像样的除夕。
往日自己主子虽不愿过年,却也不会,亏待了下面的人。
今年主子人不在陵阳,他照样也不能亏待他们。
阿鱼带着小厮采买回来,把采买单子给久叔时回禀道:“久叔,福儿姑娘说,让你不要再送东西过去了。”
“她娘亲,已经置办好了年货。”
“那明日小的还要送炭去如意街吗?”
久叔接过单子,呵呵一笑,“送。”
“记住了凡是我们要买的,记得给姑娘也送一份去。”
“这是主子交代的。”
阿鱼连忙应下,“小的记住了。”
福儿看着一屋子年货,鸡鸭鱼肉粮油,一时无措。
曼儿见她呆呆地盯着这些东西,把手中的汤婆子塞到福儿冰冷的手上。
“我看出来了,下面的人只管埋头做事。”
“你给他们说也无用,我还是先放到竈房去。”
“晚上了让爹爹和哥,把这些东西搬回去可好?”
如意街的竈房小,做铺子几人的饭食方可。
若她们一大家的,就有些腾不开手了。
过年这一大屋子人,肯定是要在家中过的。
福儿点了点头,遂又说道:“姐姐,我是不是很贪心。”
“往日他人在的时候,就只想要那宅子。”
“如今他回长安了,宅子也给我了。”
“我却嫌那里空得很。”
曼儿把她消瘦不少的身子,往自己怀中带了带,像儿时那般摸了摸她的头顶,叹道:“那你究竟是想要宅子了?”
“还是想要他的人?”
福儿手中神色瞬间凝固,茫然地看着她姐姐,却不知如何回答。
半天後,她垂头丧气道:“他的人,我要不起。”
曼儿心疼不已,这些天,她也早已看懂了自己妹妹的心事。
劝道:“要不起,就忘了他可好?”
想到要忘记宁时毓,福儿的心口好像生生剜了一块肉。
说得洒脱,根本做不到。
埋在曼儿怀中,轻声呜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