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楠问:“谁说你什麽了吗?”
“没有,”林昭昭摇头,好似回想起了自己曾经年少无知嘲笑她兼职的穷酸,此刻还有些晦涩难言,“我主要是想为了我妈的事来抱歉,无缘无故的一通乱说给你找了那麽多事,那段时间我刚好在学校又有兼职,实在没腾出空回来,没想到她会给你添那麽大的一个麻烦,实在很抱歉。”
“兼职?”江理洗漱完出来,抚平了皱皱巴巴一身清爽。
林昭昭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了关楠,没有讳疾忌医:“嗯,关叔——爸病了以後,家里没了收入来源,我妈···到处打牌喝酒,我劝不住说了也没用,本来大学也没得读,还是物业的姐姐告诉我,叫我去办助学贷款,说无论如何也要把书读完。”
说到这里,她自嘲地笑了笑,“助学贷款是办下来了,但生活费又成了难题。”
“现在呢?”关楠表情很平静,没有出现她想象中的奚落和嘲笑,反而安慰了她那颗拧着的心,“好点了吗?”
林昭昭:“不好。”
听到这里,江理识趣地跟关楠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先出去,让她一会儿看手机。
关楠不着痕迹地点了下头。
林昭昭还在说,语气慢吞吞地:“很不好。因为涉嫌赌博,妈妈前後进过好几次派出所······”
这些年,她们也都不好过。
关为民大学毕业,一心想证明自己不是靠老婆的孬货,卯着劲儿往桌上爬,眼看着有点希望了,後面不知什麽原因迟迟没有上去,导致这麽多年多去了,仍旧还是个合同工。
国企也不好干,他一个小小的业务员一路到现在,连个编制也没有混上。在同龄人个个替儿女打算到处找关系求人的时候,他还在酒桌上成天成宿的应酬,胆固醇高血压高加上常年没有锻炼的习惯。
关楠离开涪陵不久,关为民便患上了中风,口中时不时咿咿呀呀喊着谁的名字。
家里的顶梁柱倒下,一时间张桂莲也慌了神,这麽多年她没有工作,关为民挣得那点钱全都交在她手上,後来得知了关楠的奖学金,便打上了主意,一次次站在“为她好”“小女孩身上揣那麽多钱容易学坏”的立场上,吹耳旁风唆使关为民去找关楠要钱。
好在最後都如愿了,可是都是些小钱,她眼看着大钱拿不到手,揪住个由头便跟关为民闹,一闹起来就提冉明菊,连带着发脾气撒泼,却想不到关楠敢跟关为民叫板。
这是她怎麽也没想到的,那个胆小怯弱说话都不敢太大声,任由着她们欺负了这麽多年的关楠居然跟她爸不一样,还是个能挺起腰杆子的硬骨头。
硬骨头能硬多久,张桂莲倒是想看看,看看她是不是跟她那个“神经病”的妈一样外强中干。但令他想不到的是,那天她听见关为民给老不死的打电话,说是冉明菊出来了,让老不死的叫上老二老三都去看看,毕竟老二老三没少沾她的好处。
张桂莲听完火上心头,冲进房间对着他一通凶哭,数落着他是个王八蛋。
要不是关为民,她也不至于沦落至此,或许早就过上了富太太的生活,再不济也是这种每天出去吃个饭玩个牌都要精打细算的日子。
她和冉明菊那个蠢货不一样,那个蠢货眼里只有他们那不值钱的“爱情”,可惜“爱情”也是假的,殊不知自己早就踏进了那个刻意营造的陷阱当中。
张桂莲对着冉明菊说她是小三,如果没有冉明菊在中间搅和,没有冉明菊的出现,老太太早就瞑目了。那时候,因为要稳住冉明菊,那时的张桂莲早孕且在已知肚子里的孩子是男胞的情况下,只能选择牺牲她,于是她在关为民的哄骗下义无反顾打胎。
她告诉冉明菊,当时她在隔壁病房哭着闹着的时候,老太太正在她病房里哄着抱着林昭昭脸上笑开了花。老太太不是不喜欢女孩儿,只是不喜欢她生的罢了。
知道为什麽过节去老太太那儿每次都要错峰出行吗?
总是前不前後不後的,哪怕是冉明菊那样好的人,也因此有过几句怨言,因为不能留宿当天去就要当天回,来回路程最折腾吃亏的就是关楠。可让冉明菊想不到的是,每次的错峰出行竟然是为给张桂莲母女腾空间。
难怪每次去了要离开时,老三家的总是雀跃地喊着小妹妹要来咯。
张桂莲气昏了头,咽不下心里那口气,便一股脑地这些肮脏的都倒给了冉明菊。令她想不到的事,冉明菊失了身心智不稳,不仅没跟她当场对峙,反而是在回去的路上跳了江。
得知消息以後,她慌乱不安了好多天,一次次配合着录口供。
就在她以为一切无事如常过去了的时候。
关楠这个疯子,这个未满十八岁却满眼杀意的疯子,居然想用一把水果刀杀了她。那刀滑过她侧脸时,往下距离她脖颈的大动脉不到两厘米。
尖叫之下,还好关为民反应的快,夺过刀给了她一巴掌又报了警。
一看到那张和冉明菊有几分相似的脸,张桂莲就忍不住恶狠狠地想,要让她坐牢,一定要让她坐牢,最好一辈子也不要再见到她。
可当关楠说出那句话时,以及警察锋利如刃让人无处遁形的目光,张桂莲慌神之下差点露馅。但也幸好,那位置偏角落,监控无声录音不了她们说了什麽。
最好的是,关为民亲手把关楠送走了,让她远离涪陵十万八千里。
张桂莲总算有了些安心,可安心的时间便不太长,转眼迎来了关为民中风一事。
她到处求神拜佛,找赤脚医生下乡买偏方,在万念俱灭之时间,好在事情出现了转机,有神医给她吃了颗定心丸,又开了好多好多的药,说是慢慢会好的,中风也有痊愈的,不能一棍子打死。
最开始,一家子任劳任怨伺候他,总盼着他说不准那天就好了。
凡是总是架不住时间。
时间一长,张桂莲变得愈发不耐烦起来,擦身体喂饭搀扶着他活动,口头少不了骂骂咧咧。又在某次无意听清了关为民口里喊着的名字之後,彻底撕下了贤妻良母的面具。
她发了疯似的,披散着乱糟糟的发,半跪在床上掐着关为民的脖子瞠目欲裂。
林昭昭一进门就听见她在喊着:
“关为民,这麽多年你对得起我吗?”
“为了你们,我们娘俩跟过街老鼠似的东躲西藏,好不容易过上几天舒服日子,你又想她了是吗?我告诉你,想也没有用!想也没有用!她死了,死了!这都是你造的孽!”
“你去死吧,你去死吧,你陪着那个疯女人去死吧!就算到死,我也不会告诉昭昭,姓林的不是她亲爸,我要让她管姓林的叫上一辈子的爸!我要你死也不得安生!”
“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们!是你害的我们没有好日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