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第 48 章（第1页）

第48章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皇家别苑正殿前，火把与宫灯交织出一片璀璨的光海，照亮了汉白玉铺就的宽阔台阶。段霄与楚云瑶并肩立于殿前，静候圣驾。

楚云瑶身着正红色王妃礼服，金线绣制的鸾凤纹样在灯火下熠熠生辉。她妆容精致，发髻高挽，珠翠点缀其间，端庄华贵中透着南疆特有的明艳风情。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层层华服之下，指尖是如何冰凉，心跳是如何如擂鼓般剧烈。

她微微侧首，看向身旁的段霄。他依旧是一身深紫色亲王蟒袍，身姿挺拔如松，棱角分明的侧脸在灯火映照下更显冷峻。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也转过头来。四目相对，他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洞察——他看穿了她强撑的镇定下，那无法掩饰的不安和忐忑。

没有言语，段霄直接伸出手，宽大温热的手掌坚定地覆上了她冰凉微颤的指尖，然後收紧，将她整只手牢牢包裹在自己掌心。那力道不轻不重，既是一种无声的支持，也是一种不容拒绝的占有宣示。楚云瑶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用意。她深吸一口气，回握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点了点，声音很轻却坚定：“王爷放心，我可以。”

段霄凝视着她强作镇定的侧脸，目光深沉。他当然知道她可以——那个在东宫花园被羞辱後依旧挺直脊背的楚云瑶，那个在古庙受辱时藏簪搏命的楚云瑶，那个摔碎玉佩选择新生的楚云瑶，从来都不是软弱之人。但此刻，他握住的不仅是她的手，更是向所有人宣告——无论过去如何，现在，她是他的王妃，是他段霄的女人！

远处传来太监尖细的传报声：“陛下驾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转向声音来处。楚云瑶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但段霄紧握的手给了她力量，让她迅速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御驾缓缓驶入视线。明黄的龙辇停下，侍卫恭敬地掀开帷幔。宗泽誉拄着那根龙首手杖，缓步走下。他已换了一身更为正式的明黄龙袍，十二旒冕冠上的珠玉在灯火中折射出冰冷的光芒，衬得他面容愈发威严而疏离。

就在他擡头的瞬间，目光如电，直直地丶毫无预兆地，对上了台阶上楚云瑶的视线！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楚云瑶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从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眸中直刺心脏！那不再是记忆中温润如玉丶盛满柔情的太子之眼，而是一双属于帝王的丶深不可测的寒眸，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到令人心惊的情绪——怀念？痛楚？愤怒？不甘？还有……一丝令她毛骨悚然的丶势在必得的执念！

她的呼吸几乎停滞，指尖不自觉地收紧，掐进了段霄的掌心。段霄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他不动声色地上前半步，高大的身躯微微侧挡在她前方，同时那只紧握着她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反而更加用力，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通过这交握的手传递给她。

这个细微的动作，落在宗泽誉眼中，却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的心脏！那交握的双手，那亲密无间的姿态，那无声的守护……无一不在刺痛着他的神经，提醒着他失去的一切！他的眼神瞬间阴沉下来，握着龙首手杖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就在这时，龙辇後又下来一人——皇後司马璇兰。她一身正红色凤袍，头戴九凤冠，本该雍容华贵，却莫名给人一种枯萎的感觉。她的容貌依旧美丽，但眼神空洞，面色苍白，整个人如同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华丽躯壳，再无当年在东宫赏桂宴上盛气凌人丶刻薄狠毒的模样。与此刻明艳照人丶气质沉静的楚云瑶相比，更是云泥之别。

司马璇兰机械地跟在宗泽誉身後，目光呆滞地扫过台阶上的楚云瑶和段霄，眼中没有嫉妒，没有怨恨，只有一片死寂的麻木。这个曾经将楚云瑶按跪在古庙地砖上的女人，如今已被深宫和冷落彻底摧毁了所有的锋芒。

“臣（臣妾），恭迎陛下，恭迎皇後娘娘！”段霄和楚云瑶同时行礼，声音重叠在一起。

宗泽誉的目光在楚云瑶低垂的眉眼上停留了片刻，才冷淡地擡了擡手：“平身。”

“谢陛下。”

晚宴正式开始前，宾客们三三两两在花厅暂歇。楚云瑶终于找到了机会，独自一人来到偏厅——她知道，父亲一定会寻机来见她。

果然，刚踏入偏厅，一个熟悉的身影便从廊柱後快步走出！“云瑶！”楚怀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和颤抖。一年多未见，这位当朝丞相似乎老了许多，鬓角的白发更加明显，眼角的皱纹也更深了。他急切地上前两步，双手微微擡起，似乎想要拥抱女儿，又碍于礼数不敢造次，最终只是停在一步之遥，目光贪婪地丶一寸寸地扫过女儿的脸庞，仿佛要将这一年多的思念全部补回来。

楚云瑶的眼眶瞬间红了。她不再犹豫，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父亲！熟悉的松墨气息萦绕鼻尖，那是她记忆中最安心的味道。“父亲……”她的声音哽咽，所有的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楚怀安轻拍着女儿的背，感受着她比从前更加健康丰润的身形，看着她脸上不再有往日的哀愁和苍白，取而代之的是被阳光亲吻过的红润和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丶由内而外的光彩。作为父亲，他几乎立刻明白了——女儿在这里，过得不错。

但作为臣子，作为深知皇帝心思的丞相，他心中仍有挥之不去的忧虑。他轻轻推开女儿，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目光严肃而关切：“他对你好麽？”

简单的问题，却包含了太多无法言明的担忧——段霄那样强势霸道的男人，会善待她吗？她被迫远嫁异乡，可曾受委屈？皇帝如今亲临南疆，她又将如何自处？

楚云瑶听出了父亲话中的千言万语。她擡手擦去眼角的泪，露出一个真心的丶带着安抚意味的微笑，点了点头：“王爷对女儿很好。父亲不必挂心。”

楚怀安深深地看着女儿的眼睛，确认那里面没有勉强和僞装，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下来。他正欲再说什麽，偏厅外却传来了脚步声和太监的传报：“陛下移驾正殿，请诸位大人入席——”

父女俩同时神色一凛。楚云瑶迅速整理了一下情绪和衣饰，对父亲点了点头：“父亲，我们……晚些再叙。”

楚怀安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这场宴席，注定不会平静。而他的女儿，这个曾经柔弱丶如今却焕然一新的楚云瑶，将不得不独自面对来自皇帝和段霄的双重压力，以及……她自己内心深处，那段从未真正放下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