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您放心。只要她不想让我离开,我就永远不会离开。”
黑发青年呼出一口浅薄的气,微微仰起头,喉结滚动了一下。
“同理,”温祭轻声说,“只要她觉得我是哥哥。那我就永远都是‘哥哥’。”
椅子被吱呀一声推开,站在阴影里的青年最后做了个抱歉的姿势。
温常德依旧坐在桌子后面,并未阻拦他离开的动作,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怪胎没再回头。
所以,温常德自然也不知道。
在苍白指节接触到冰冷门把手的时刻,温祭脑子里又掠过了莫名其妙的、似乎不该属于“温祭”的想法。
这些想法最近出现得越发频繁,持续时间也越来越长。
——又被那老怪物的东西挡住了。好烦。
如果本体没被困在陶俑里,他,不,祂本该能轻而易举地捏碎那没用的小玩意儿,活生生把温常德掏空成傀儡,顺理成章地让妹妹当上继承人。
不过,如果是温摇的话。说不定真的能带祂离开。
在这具身体彻底烂掉,意志彻底堕-落成真正的“恶神”之前。
第26章车库
现在,把时间倒退到十五分钟前。
十五分钟前,温摇刚刚从温常德的办公室出来,把门摔得震天响,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反正不是她家门,她也不心疼。
顶层楼梯口的助理为温摇指了洗手间的位置,推开洗手间门扑面而来就是一股熏香味,连水池都快镶上金边,墙面上更是嵌着马赛克风格的瓷砖,力图突出一个高档奢靡。
这一整层都是温常德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内置了私人卫浴,公用洗手间没什么人来,安安静静。
温摇侧身进去,反手将洗手间门锁上了。
镜子里,少女脸色苍白嘴唇色泽浅淡,眼底还残存着未消散的复杂和不悦。
她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这才伸出手,像敲门那样敲了敲镜面。
“出来。”温摇言简意赅。
镜面如同水池般漾起波纹晃动了一下,随即恢复沉寂。她又敲了敲镜面,催促:“我知道你在,出来,快点。”
“”
浓重的、常人所不能见的黑雾与咕叽咕叽声在镜面反射的世界里缓慢蔓延而出,黏腻如泥泞般的气息舔舐玻璃。
镜子里的倒影缓慢抬起头,扭曲飘忽的影子深处依然是那发亮的血月纹瞳孔。生在额头的第三只眼。
比起最开始的惶恐不安与警惕,温摇现在对祂的存在倒是习惯了许多。
叫祂来跟叫家养大狗捡球一样。
祂似乎对此次呼唤颇具微词,周身气压有点低,显然不太愿意降临在洗手间——还是温常德顶层办公室的公用洗手间。不过温摇可不管非人类的情绪好坏,撑着洗手池台壁缓了缓头痛,尝试理顺乱糟糟脑子里的思路。
“你是毋,是被天师府封印的恶神,”凉水的刺-激让她清醒多了,“不死门是供奉你以此获得庇佑和许愿的组织。”
“不死门的门徒被温常德聘用为顾问,也就是说,温常德也与不死门有关我刚刚闻到他身上的香灰味了,他也供奉你?”
镜子里的恶神略一点头,算作回应。
温摇撑着洗手台,离镜面更近了一点,紧着追问:“你能替人实现愿望?”
点头。
“温常德现在的事业运,跟你有关系?”
还是点头。
温摇暂停问话,对镜子露出了一点鄙夷的神情:“连人-渣的愿望你都实现,真没道德底线啊。”
“”
毋沉默,漆黑鬼爪露出来,不悦地用爪尖敲了敲镜面,提示她好好说话。
不过此威慑相当无用,四舍五入约等于没威慑。后者更是在抵着下巴垂眼沉思,压根不在乎祂的动作。
好吧。
妹妹大了。
人类青少年都是有叛逆期的,也可以理解。
“所以。”
半晌,她呼出一口气,抬起头:“刚刚在办公室里把地面搞得震颤,想让我离开的东西,是你?”
“你有话要跟我说?”
见她终于问到了点子上,恶神颔首,旋即安静地将爪子贴在了冰冷镜面上。
身后泥泞粘稠的黑色阴影狂涌蔓延而来,贴着镜面缓慢流淌,仿佛下一秒就要突破镜像的限制,把整个空间染成深不见底的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