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牵着花头精往回走,果真是谢恍。却又不似谢恍,他脸上竟挂着和煦的笑,素来紧抿的唇微微弯起,好似一轮弯月。谢恍手里捏着一只罐头,是方才目睹了一场人狗对峙后,慌忙从宠物店里拿的。
“这不是你的狗吧?”连眼中也带笑。
梁承惊讶之余,点头道谢,“朋友的,让我带它来洗澡。”
谢恍了然,将绳子送回梁承手里,梁承颇为气愤地瞪向花头精,可花头精完全不接招,它撇过脑袋,眼神闪躲,下定决心不与梁承对视。不仅如此,它还蹭到谢恍手边,讨好地舔他手背,当场表演叛变。
谢恍不由得笑出声来。
梁承感到窘迫,问道:“谢总,你怎么在这儿?”
谢恍没直接回答,干脆重新接过牵引绳,带着花头精进了宠物店,他指着透明玻璃后一只正在站着洗澡的西高地,说:“我也带狗来洗澡。”
工作人员迎上来,总算将花头精交付出去,梁承轻轻地吁了口气。谢恍与她二人,站在算不得宽敞的店里,隔着一拳的距离,看着玻璃房里工作人员往花头精身上抹泡沫,就如同看电影一般认真。两人无话,鼻尖萦绕着动物的体味、清洁的香氛味,还有若隐若现从谢恍身上传递出来的白茶香水味。
“谢总,我请你吃饭吧?”梁承看到谢恍脸上的笑凝固了一瞬,赶紧补充道,“谢谢你刚刚帮我追狗。”
谢恍抬起手腕,露出手腕上银灰色的手表,“才十点。”
“早午饭。”梁承露出洁白的牙齿。
谢恍的眼中闪过一丝犹疑,而后耸肩道:“走吧。”率先推开了店门。
梁承忙在点评网上搜索附近商家,谢恍却已挑好了就餐点,在前方健步如飞,远远地将梁承甩在了身后。梁承在心里默默吐槽,这哪里像她要请客,分明像是怕她后悔,要宰她一顿似的。
挑的是家平价西餐店,有brunch供应,氛围安宁,店内播放着听不清歌词的爵士乐。两人靠窗而坐,阳光懒洋洋地铺了大半张桌椅,将二人肩头的灰尘都照得一清二楚。
谢恍格外慵懒地喝了口水,目光克制地打量着梁承。她脂粉未施,穿着随意,阳光下肌肤细腻白皙,绒毛近乎透明,右眼角下悬着一颗小小的褐色的痣。他又喝了口水。
梁承吃东西的时候分外专注,仿佛眼下只有这一桩事最最重要,她看上去胃口极好,吃得缓慢又干净。谢恍原本不饿,但不知不觉中也光盘了。
放在桌面的手机震了一下,梁承拿起来看了一眼,是推销广告。
“手机修好了?”谢恍问她。
梁承心虚地点头,“小问题,一下就修好了。”
谢恍并未起疑。
“谢总,你的狗狗叫什么名字?”
“雪人。”
梁承惊讶地睁大眼睛,一只狗取名为“人”,还有没有天理了。但她只是咂了咂舌,没敢将心里话说出口。
谢恍将她的情绪起伏尽收眼底,似笑非笑地低下头。黑色额发垂下,遮住他一半额头,从梁承的角度望过去,只能望见他笔直的鼻梁,还有咀嚼食物时翕动的薄唇。
一餐饭吃得波澜不惊,谁都没有主动提起工作,他们仿佛两个偶然拼桌的路人,各自揣着心事。结账时,谢恍拦住了她付款的动作,把单买了。梁承不满地皱起眉头。
回到宠物店,花头精和雪人都已经洗香香,一人一狗往回走。
“谢总,今天谢谢你,改天一定给我个机会,让我还你这个人情。”
谢恍不置可否。
本以为分道扬镳,谁知竟是一路。花头精和雪人,一大一小,你追我赶,狂吠不止,纠缠不休。
梁承惊讶问道:“谢总,你也住这个小区?”
谢恍点了点头。
梁承望着两只狗互相追逐的身影,忽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谢总,你工作这么忙,缺不缺人帮你遛狗呀?”
谢恍皱眉望着梁承被喜悦点亮的脸庞,目光中带着怀疑:“你可以?”
“我可以啊,我今天就是收费帮忙遛的。”梁承心虚地想,自己的确收了五千块钱,算不得说谎。
谢恍眼中疑惑更深了,“不是你朋友的狗吗?”
“亲兄弟,明算账。”
“你……可以?”他又问了一遍,质疑味更浓了。
毕竟她今天险些把狗给弄丢了。
梁承笑:“可以的,今天是个意外。一只狗也是遛,两只狗也是遛,顺带手的事。”
“费用多少?”
“五千……包年。”
花头精撇下雪人,谄媚地蹭蹭谢恍的裤腿,仿佛在说,别信她。
谢恍唇角浮出淡淡的笑,回绝道:“太贵了,我付不起这个费用。”
见色起意(1)
临近年尾,办公室里浮动着一股躁动的气氛。也许是因为年终总结、尾牙、年终奖金集中到了一块儿,哪一样都叫人无法平静。这股躁动迸射出火花,终于在元旦后的一天引爆了。
那是一个周一上午,公司照常开周例会,各部门在会议上沟通工作。起先销售部各人汇报客户情况时,韩敏文与宋孟山因客户问题起了小小的争执,程默各打五十大板,谁也没讨着便宜。韩敏文心里攒着气,便将未能发泄的怒火甩向了外部,指责设计部门出稿速度太慢,引发客诉。
设计部门原本是两人,中秋节前其中一人离职了,之后就再没招到人,剩下的一人盛晴本就窝着一肚子的气,这会儿被指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板着脸阴阳怪气地说:“难道我是超人么?年底这么多活就丢给我一个人,每个人都过来跟我说客户急,总得一个个来吧,能一遍过稿也还好,可是你们也知道这不可能,改完这个还得改那个。我是人又不是机器,最近天天加班加得头都要秃了。我也想问呢,到底什么时候能招到人呢?招人需求明明几个月之前就提了,为什么迟迟招不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