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反吧。”他艰涩地咽了咽口水。
眼皮很重,他想要睡会儿。
可他知道山路有多难开,梁承一个新手,该有多害怕。
他用力睁着眼睛说:“没事。”
车子缓慢开上了路,梁承嘴里念念有词,但他听不真切。视线模糊,心脏扑通扑通快要跳出喉咙口,整个人好似被放入玻璃罩中,唯有一两声喇叭刺破隔断。
好长时间,耳朵才缓慢出辨认梁承在说什么。
“谢总,别睡别睡!千万不能睡!”
谢恍费力地睁开眼,看着前路,“开得很稳。”他夸赞道。
“别睡啊,谢总!我给你唱歌吧,你别睡。”
“好。”
“你想听什么?当当当当,现在是点歌环节!随便点,我可是中华小曲库!”
“那个,”他想听什么来着?他好半天才想起来,“就是你常用的那个手机铃声。”
那个曾经在医院里,任由它响到尾声的手机铃声。
“好啊。”
歌声破开玻璃,浮出水面。
「回头再看微微灯光无止境寂寥不安藏身于无人机舱
心跟你道晚安
离离细雨茫茫星光明朝早别来惊慌投奔于遥遥他方
愿遗忘某寄望
原谅今宵我告别了活泼的心像下沉掉梦里有他又极微妙
情怎可料
怀念当初你太重要但你始终未尽全力让这颗心静静逃掉
情也抹掉」
梁承的声线犹如丝线,在狭小的空间里发颤。她唱起粤语来,声音竟这般柔软。
“什么歌?”
“陈慧娴的《夜机》。”
“陈慧娴?”他虚弱地笑她,“不是你这个年代的。”
“嗯,是我爸最喜欢的歌手,《夜机》是他最喜欢的一首歌。”
相机就在手边,他艰难地打开,问道:“可以再唱一遍吗?”
梁承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将车开至卫生院的。
赶到的时候,谢恍已经陷入昏睡。下车时,她虚脱得险些跪倒在地上。担架将谢恍抬进去,卫生院干涸刺目的灯光碾在她发红的眼皮上。
全身都在抖。
浑身好似从水里打捞出来,衣服从里到外全部汗透,头发黏在额头和脸上。
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捏着手机,不知道该给谁打电话。
电话拨通,一开口,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哭。她控制不住地伏下身体,将脸和腿紧紧贴到一起。
一个半小时后,程默和郑意浓赶来时,她已经恢复平静。
谢恍已经醒了,短暂的昏迷让他失却力气,充足的氧气涌入肺部,但他说不出话。他的眼睛越过病床前的两人,紧紧盯着站得离他很远很远的那个人。
她眼睛又红又肿,显然刚哭过。头发凌乱,面色苍白。她刚刚一定害怕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