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倚在窗边的榻上
宝鹃轻手轻脚地进来换茶,低声道:“小主,奴婢刚听内务府的人说,碎玉轩的莞常在,晋了贵人了。”
安陵容翻书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莞贵人。
这个封号,她前世曾无数次听人提起,带着羡慕、嫉妒,或是谄媚。如今再次听闻,心中那片死水,连一丝微澜都未曾兴起。
“嗯。”她淡淡应了一声,视线并未从书卷上移开,仿佛那不过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宝鹃见她反应如此平淡,心下更是诧异,却也不敢多言,换了茶便悄声退下。
安陵容的视线虽在书上,心神却已飘远。余莺儿……那个凭借一句“逆风如解意”冒宠的宫女,嚣张跋扈,最终被皇上赐死。如今,她果然撞到了甄嬛的枪口上,成了皇帝博取美人一笑的踏脚石。皇帝破格晋封未侍寝的甄嬛为贵人,这份殊荣,与前世的轨迹一般无二。他定是被甄嬛在秋千架上吹箫的那份才情,以及那酷似纯元皇后的气质,再次深深吸引了吧。
安陵容的唇角极淡地勾了一下,那弧度浅得几乎不存在,更像是一种肌肉无意识的牵动。她想起前世自己也曾为甄嬛的得宠而真心高兴过,觉得“甄姐姐”那样好的人,合该得到最好的。
如今想来,只觉得讽刺。皇帝的深情,从来都建立在一张相似的容颜之上。
甄嬛如此,自己前世那些模仿纯元歌喉的举动,又何尝不是?
她放下书卷,走到绣架前。上面是一幅即将完成的《寒江独钓图》,孤舟,蓑笠翁,满目萧瑟。她一针一线地绣着那老翁的背影,针脚细密,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耐心。她不需要模仿谁,也不需要取悦谁。她只需做好这个延禧宫里病弱的、不起眼的透明人,安稳到老
即便她已刻意避开所有可能与甄嬛产生交集的路径,命运的丝线似乎仍在不经意间试图将她缠绕。
这日,内务府送来了一批新到的宫花,按例分给各宫。负责分派的太监是个生面孔,许是刚调来不久,不甚清楚延禧宫这位安答应的“特殊情况”,见别的宫里主子都得力,便想着也来这位虽无宠却据说容貌极美的小主面前卖个好。
他捧着一盒精心挑选的、颜色较为清雅的宫花,赔着笑脸对宝鹃道:“宝鹃姑娘,这是新到的上等宫花,特意给安小主留了些,瞧着正配小主的气质。”
宝鹃有些为难,正要回绝,却听身后门帘轻响,安陵容走了出来。她穿着半旧的浅青色旗装,未施脂粉,脸色在廊下光影里显得格外苍白,但那份清冷绝尘的容貌,却让那太监看得一怔。
安陵容的目光扫过那盒宫花,淡淡道:“我病中畏烦,不喜这些艳丽之物,拿回去吧。”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那太监被她看得心头一凛,连忙躬身道:“是是是,奴才考虑不周,扰了小主静养,这就拿走。”说罢,赶紧捧着盒子退了下去。
安陵容转身回屋,并未在意这个小插曲。她却不知,这太监回去后,与其他宫人闲聊时,不免提起了延禧宫这位“冷美人”,言语间既有对其容貌的惊叹,也有对其性情的揣测。这些话,几经周转,终究还是隐隐约约传到了某些人的耳中。
皇后坐在景仁宫内,听着剪秋禀报各宫动静。听到关于安陵容的零星话语时,她正在修剪一盆兰草的手微微一顿。
“安答应……”皇后沉吟着,“就是那个选秀时,太后看着喜欢留下的?入宫后似乎一直病着?”
“回娘娘,正是。”剪秋回道,“听说性子极冷,平日连殿门都不出,份例用度也极省俭。”
皇后放下小金剪,拿起帕子擦了擦手,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婉宽和的表情:“病了这么久,也是可怜。到底是太后点头留下的人,总不能一直不闻不问。寻个时候,让芳若再去看看,若需要什么好药材,从本宫这里支取。”
“娘娘仁慈。”剪秋应道。
皇后微微一笑,未达眼底。一个无宠无势、家世低微的答应,性情再冷,容貌再美,也翻不出什么大浪。适时施恩,彰显她皇后的贤德便是。至于她是否真的病,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安分。
而另一边的翊坤宫内,华妃年世兰正对镜理妆,听着颂芝说起宫里的新鲜事。听到余莺儿被贬,甄嬛晋封贵人时,她冷哼一声,将手中的玉簪重重拍在妆台上。
“狐媚子!一个两个,都仗着有几分姿色便不知天高地厚!”她美艳的脸上满是戾气。
颂芝连忙劝慰:“娘娘息怒,那莞贵人再得宠,也不过是个贵人,怎能与娘娘您相提并论?”
华妃怒气稍平,又听颂芝提及延禧宫的安答应,说是容貌极好,却是个病秧子,门都不出。
“安答应?”华妃蹙眉想了想,似乎有点印象,“就是那个松阳县丞的女儿?哼,一副短命相,不必理会。”她的注意力,此刻全在那个新晋的、据说很有几分本事的莞贵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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