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晩长长的,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她屏住呼吸,再度沉入热水中。
安静的水里,她渐渐听见了一段很短的儿歌,那与她拿起的第一块贝壳,传来的是相同的曲调,那时人鱼还是一个刚会说话的小朋友。
然后一点点长大,锲而
不舍地给一个不会回信的朋友录下了无数句歌声。
已经长大的小鱼,没有问她是不是真的忘记了自己,而是说:“季晩,我收到过好多明信片,可我那时候不会写字,也握不住笔,所以只能唱歌给你听了。
那你有听到海螺里面的回信吗?我把歌声存在那里面了。”
明信片是送给疗养院的一张大明信片,会在节假日祝福她在里面交的每一个朋友。
虞秋偶尔看到那样的回信,会不会想为什么没有自己的名字,但他依旧一个又一个的把贝壳塞进了老人们的回信里。
季晩抓住那颗粉色心脏的海螺,轻轻扣在自己的胸口。
就像要把自己的心跳也录进去。
她想,她有被爱的感觉,可是她不知道怎么回信。
季晩那些珍贵美好的回忆,全部止步于一艘倾覆的大船,她想起疗养院的日子,只能想起那些轻松的午后睡觉的吊床,海边散步时踩过的沙滩。
甚至连梦里妈妈的脸也开始变得模糊。
她的心理医生说,她会选择性的遗忘那艘船上发生的所有让她痛苦的事情,连带着其他的东西或许也被落下了。
她已经快记不起妈妈的脸了,她也忘记了曾经认识过的小鱼。
江炽曾经批判过她将腺体切割掉,是一步往后退缩的坏棋,但季晩就像是不再想画黑白以外的画作一样,她开始害怕拥有太过亲近的东西,然后那些就会像母亲一样,在她面前轰然碎成一片一片。
心脏开始难受,季晩看了一眼时间,给她远在两个时区外的心理医生打去了电话。
忘记痛苦是人类的一种心理防御机制,但如果大刀阔斧的为了割掉一块腐肉而带走一整条腿,那么或许她需要更细致的方式,来分离那些让她痛苦的,和她不舍的东西。
比如她在上船之前就曾认识过的朋友。
就因为他是幻想种,是季晩18岁成年夜那晚,在血泊中最憎恨的生物。
她因为自己遭遇了意外,就给朋友判了死刑,直到多年后收到了朋友的来信。
她想我真是个胆小鬼啊。
季晩一夜没睡,她和自己这几年的心理医生简单说了下,愿意试试她之前说的催眠疗法,她想找一找其他可能。
如果曾热烈的注视着某个目标却被完全遗忘,只能重新按捺住心底的想法,从陌生的开端,陌生的称呼,重新开始,这样有些太残忍了。
她不能一次又一次的抹去那条人鱼的心意。
第二天,季晩其实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虞秋,就已经早早的收到了小鱼的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