郯国公玉在山从上到下细细打量慕容鸾音一回,这才笑道:“一见了你我便觉似曾相识,却原来是故人的孙女,你和你祖父长得很像,你祖父啊,陛下曾亲口夸赞过,是大魏朝第一美男子,你是他孙女,竟出落的青出于蓝了,真是不错。”
慕容鸾音听他说这些话觉得怪怪的,又一时说不出来,只好福身一礼,礼貌微笑。
这时何赛仙收拾好自己的医箱,交给自己的大丫头白栀,就对郯国公夫人道:“夫人的病情我已诊得,待我回去后配好药就让家里的嬷嬷送来,告辞了。”
话落,拉着慕容鸾音就向外走去。
郯国公夫人撑起身子道:“两位夫人慢走,谢仪稍后送到。”
却说萧远峥,自从那日清晨追踪大黑猫到四岔路口,却碰见了郯国公从平康坊的方向驶来,心中对他起疑就开始查他,查到他上报了世子玉成烨被鬼魂吓死之事,觉得蹊跷,就向皇帝请旨,领了为玉成烨验尸的差事,带了仵作到郯国公府来。
他骑在马上,远远的竟看见慕容鸾音母女从那府里出来,心上一紧就快速打马上前,拦在马车前头,“拜见岳母大人。”
慕容鸾音看见他,蓦地就想起在何处见过浅紫色水仙花罗帐了,连忙下车走向他就道:“我有事情和你说。”
“你到郯国公府来做什么?”萧远峥见她神色急切,就把她拉到避人处,“什么事?”
慕容鸾音踮起脚尖凑近他耳朵,他亦弯下腰来侧耳细听。
“阿娘带我来给郯国公夫人治痰迷心窍的急症,我发现她床上挂着一顶浅紫色水仙花罗帐,屋里也用青瓷大缸养着好些水仙花。”
萧远峥一听她说浅紫色水仙花罗帐脑海中立时就想起了在范成德老宅隔壁三间精致轩室内见过的那一顶。
“花色一模一样吗?”
慕容鸾音仔细回想了一下,“我不敢说一模一样,但是水仙花一般是淡黄色的花心,但郯国公夫人的水仙花和水仙花罗帐,花心都是橙红色的,和范成德偷情那个秋嫣然,她罗帐上的水仙花花心也是橙红色吗?”
慕容鸾音记的没有那么仔细,可萧远峥记得,于是轻点了一下头。
慕容鸾音杏眸蓦地睁大,“兴许是在一个帐幔铺子里买的呢?她是一位国公夫人啊,脑袋坏了才会做那样的事情,是巧合对不对?”
萧远峥沉吟片刻,见何赛仙还等在那里,就道:“你先回去,晚上我回家咱们再细说。”
慕容鸾音见他来了,心里就什么都不怕了,拉着他手道:“你来的正好,我听说玉成烨死了,想到那白白净净感情纯粹的少年好端端就夭折了,我心里怜惜,想为他上柱香,你陪我再进去一趟。对了,你是恰好经过这里吗?”
萧远峥见她说完玉成烨才想起问他,就捏了一下她手,道:“玉成烨是世子,他死了需得经过鸿胪寺验尸排除谋杀等,才能下葬。我请旨领
了这个差事。”
慕容鸾音顿时道:“那正好,咱们一块进去,你验尸,我上香,各干各的。”
萧远峥:“……”
第35章第035章来癸水了夭……
夭折的孩子,不能办丧礼,不能入祖坟,一切从简。
但慕容鸾音万万没想到,郧国公府对待夭折的世子粗简到这等地步。
一般而言,倒座房都是当值下人住的地方,可此时却被安放了玉成烨的尸身。堂堂国公世子就躺在一口薄皮黑棺材里,棺材前面别说供香烛了,连牌位都没有。一墙之隔就是马棚,隐隐的还有马粪的臭气飘过来。
玉在山仍旧穿着他那身内阁大臣的官袍,站在门外不肯进来,待得看见仵作验尸完毕,萧远峥合上棺材盖子,这才嘴角微微上扬,开口就道:“如何,是吓死的吧。”
慕容鸾音见他竟是一副“我儿子就是吓死的”得意样,心中愤然不解,有心想质问他一句“死的真是你亲儿子吗”,可碍于他那一身官袍,自己又没有立场,只得忍下。
萧远峥抚着棺材看向门外的玉在山,冷冷道:“奉陛下口谕问你,你上报说玉成烨是被鬼魂吓死的,如何证明是鬼魂,又是谁的鬼魂,又是在何处吓死的,望郧国公如实交代,我好写成折子呈奏陛下。”
玉在山不耐烦的道:“我呈送陛下的奏折上写的很清楚了。”
“陛下说鬼魂之说无稽之谈,请郯国公仔细斟酌后再细说一遍。”
玉在山斜睨萧远峥,目露冷意释放官威,却见他的目光不仅不躲闪反而比他更有煞气,当下便觉没意思了,转身就走,“说一百遍也是鬼魂吓死的,随我到厅上说话吧。”
萧远峥便携慕容鸾音走出倒座房,随玉在山去了一处待客厅,分宾主落座后,就有丫头上茶。
玉在山坐在太师椅上,慢悠悠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才道:“事已至此我也不瞒着了,玉成烨和范成德的小儿子范如晔交好,自从知道范如晔死了,那狗逼崽子就日日哭丧,三日前更过分了,在家里花园荷花池畔,设供案、摆香烛,又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招魂符,于子夜烧了要招范如晔的魂,谁知他弄巧成拙,真招来一鬼,他自己叶公好龙,真见了鬼了就把自己吓死了。”
萧远峥盯着玉在山道:“郯国公怎知一定是鬼吓死的?”
“那狗崽子又摆招魂阵,又烧招魂符的,不是鬼还能是什么?萧大人若觉得不是鬼,随你查去。只是尸体不耐久放,萧大人若不让下葬,为防尸臭引来瘟疫,我就扔到乱葬岗去。”
慕容鸾音听他竟说出如此无情的话来,为防自己生气失态,只好佯装喝茶,把茶盏捧到手里死捏着。
萧远峥神色淡然,继续道:“玉成烨世子被吓死那夜,您在何处?”
玉在山似笑非笑的看着萧远峥,“世侄明知故问,狗崽子死亡那夜我不在府里,在平康坊外室那里,第二日清晨不是正好碰见你了吗,你还手持金牌令箭搜过我的车呢。”
慕容鸾音把茶盏重重放下,终是忍不住开口道:“您一口一个狗崽子,难不成玉成烨世子不是您亲生的?”
玉在山慢悠悠的端起茶盏来又浅啜一口,假模假样叹一口气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狗崽子素日里羸弱爱哭,娘们唧唧,我十分厌恶此子,原本并不想为他请封世子,奈何我爱重夫人,不想为此事继续和夫人争吵下去,只好妥协。谁知狗崽子是个没福气的,坐上世子之位才几天啊,竟就没出息的被吓死了。这可真是称了我的意了。”
慕容鸾音心想,你胡扯,倘若你真爱重郯国公夫人,她不会是那般苍老郁结的面相。
“据我所知,您与夫人夫妻恩爱,府中没有任何姬妾,除了玉成烨世子再也没有别的孩子,如今世子亡故,您打算把世袭罔替的国公爵位传给谁?”
玉在山蓦的看向萧远峥,一双眼杀气腾腾,“你查到我外室那里去了?”
“郯国公勿恼,倒也不是特意查的,不过是追凶追到平康坊,碰巧在琵琶巷……”
“狗逼崽子死了我畅快,再也没什么可说的,送客!”
萧远峥见他一副怒不可遏模样,施施然起身,拱手告辞,当即牵起慕容鸾音的袖角就向外走去。
夫妻二人甫一出了郧国公府的侧门,门就被里头的下人“嘭嘭”两声关上了。
萧远峥一笑,抱起慕容鸾音送上马车,自己也钻了进去,就见车内多了一盆水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