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也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
为了裴序,他可以放弃自己的傲气。
“行,你有这个意愿,我就先帮你安排,至于续约,我先把合同给你,你同意了就签字。要有其他什么意见,我们后面再慢慢谈。”
蒋哥吐出一个烟圈,手指往桌上的烟灰缸里弹掉一点儿烟灰,想着什么,说:“前几天你帮忙补拍的那场戏,那个李导,你还记得吧?他挺看好你的,说下次有角色,想单独安排给你。正好,晚上有个圈内的饭局,李导也会去,你跟我一起过去,好好谈谈。”
听见“饭局”两字,宁也表情微绷。
蒋哥一眼就看出他的不情愿,好心劝道:“宁也,想在这个圈子里混,有些场合怎么都得应付,又不是让你卖身,就是一起吃个饭喝个酒。你就当去吃顿饭,吃完就结束回家了,对吧?”
宁也绷了绷下颌,忍着心内情绪,违心应一声:“我知道。我跟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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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时分,万籁俱寂,隐于夜色之中的居民楼被一道晃眼的车灯照亮。
一辆出租车停下,砰一声,车门关上,出租车重新起步。
路边恰好有一棵银杏树,下车的宁也扶住宽厚的树干,勉强站稳。
空气之中仿佛还残留着出租车难闻的汽车尾气,胃里的酒精与涌入鼻腔的气味混合,让他感觉一阵恶心。
晚上喝了几杯?
宁也没数得太清楚,约莫快有一瓶红酒的量。
红酒的酒劲在后头,这会儿后劲上来,宁也脑袋发晕,脚步也变得有些虚浮。
他扶着树干,在寒夜种吹了一小会儿冷风,反胃的感觉消散一点了,才站直身体,缓慢往居民楼走去。
宁也不怎么喝酒,不过他酒量还可以,并不容易醉。
这一点大约是随了父亲。
他的父亲以前经常应酬,经常带着一声酒气回来,但他没怎么见过父亲喝醉。
其实现在,宁也还是挺希望自己喝醉。
喝醉的时候,人就不会清醒,人不这么清醒,心就不会这么沉重。
他讨厌应酬的场合,讨厌虚与委蛇的饭局,更讨厌自己变成那种为了生存而参与进这些场合里的人。
原来做违心的事情,会这么难受。
从路口到居民楼,再从一楼到五楼,宁也虚浮的脚步像是忽然被钉在最后一节水泥台阶上,动弹不得。
身体里的酒精裹挟着神经末梢,大脑短暂发麻空白。
他很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的喝醉了,以至于他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裴序。
仍缠着夏天蜘蛛网和蚊虫的声控灯在冬夜的楼道上方散发着昏白的光。
这样不够明亮的光线里,宁也看到裴序站在他家门口,落下的影子连同身旁那个行李箱的影子一起,倾斜覆盖住窄短的过道。
折痕极深的眼皮冷冷掀着,眸光定在他身上。
这个眼神,和微微抿着的略带点不悦的唇,让宁也瞬时确认,眼前的裴序是真实的,不是酒后的幻觉。
宁也扶着楼梯扶手的手渐渐往下收回,脚步站定,视线不自觉朝自己另只手里拿着的东西掠过,涌上半分莫名的心虚,稍稍将东西往身后藏了一下。
是一个牛皮文件袋,里面装着蒋哥给他的续约合同。
宁也动作不明显,裴序暂时没注意到,只眉头微蹙,不大高兴般出声:“为什么不接电话,手机是摆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