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府的护卫们就站在一旁,冷漠无情地看管着,血袋满了便再换一只血袋。
他们正是之前被妖残杀而死的八个护卫。
女子有气无力地从长发中擡起头,目光无神:“天惩恶人,你们必将遭受天谴。”
光头男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露出黄牙:“可惜啊可惜,这里是地下暗室,老天爷他看不见,也听不见,因此也就没法子为你做主。你就等着血干而亡吧。”
无数个独自行走的女子经过癯仙城,因为头疼脑热或是些小毛病,听到朱药老的善名,慕名而来,请他治病。最终的归宿便都是被带进地下室,成为“血包”。
这些女子大多孤身一人,无亲无友,即使消失在世间,也不会有人在意。
而一袋袋鲜血被抽出来,又送出去,送到朱药老的餐桌上。
祝铃潋眼睁睁地看着朱药老端起碗,一饮而尽。花白的长须上沾满鲜血,他眯着眼睛砸着嘴,不像是个慈眉善目的神医,倒是个真正吃人的恶魔。
“这次不错,比之前的更新鲜。”他夸赞了一番光头男,挥手给了一批赏银。
光头男点头哈腰,拿起赏银咬了咬。咧开嘴,牙齿之间,依然残存着半片青菜叶。
祝铃潋胃里一阵翻滚,几乎又要吐出来。
皮影师女子的尸体被扛出去,避开人烟,草草掩埋。在黄土里,她的尸体一天天腐烂,胸口处却有一件东西在不断挣扎。
终于有一日,它站了起来。物化妖。
那张薄薄的纸片人成了纸妖。他纯白的头发丶脸蛋丶衣衫都是她给他的。
他体内流动的白色的血,他无声的心跳,也都是因为她而生出来的。
泥土被炸散开,纸妖盘坐着,将女子的上半身抱起,小心翼翼地学着人类,将她拥抱在胸口。可她只是一动不动。
她再也不会欢喜地说“以後你要永远陪着我了。”
仇恨让纸妖越来越强。他假装受伤倒在朱府门口,紧接着以报恩的名义留下来,成为药童。
他亲手除掉了那几个护卫,用一把刀凌迟,让他们也一样,血流尽而死。
尽管,握着刀首先割伤的就是纸妖自己。
……
白色的血从铁笼里不断往下。流。
每一个被血溅到的人都会身临其境看到这些回忆画面。
铁笼继续往下坠落,压倒在头顶。祝铃潋念动咒术,符箓金丝苦苦支撑着,不断地耗尽消散。
朱药老毫不在意,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白血:“小小纸妖,怎麽,你将这些给他们看,是想控诉我什麽?如果他们知道我这麽做的理由,这世间绝不会有人因此怨恨我。我告诉你,他们会自愿献出鲜血给我喝。”
“哪里有什麽理由。你这麽做,是因为曾有一本药修禁书上记载,饮处子身体之血,可容颜不改丶延年益寿。”
谢辞想起从前他翻过这本禁书,深觉是一本臭垃圾,索性一把火直接烧了。
没想到还有其他人看过这书并深以为然。
他看向朱药老,直言不讳地嘲讽:“我说得对不对,贪生怕死的老东西。”
“我贪生怕死?”朱药老矢口否认,情绪激动,大放厥词,“我是为了癯仙城里的百姓才饮的血。你去问问,这几十年来,有多少人受我恩泽,有多少人被我治好疑难杂症。我为他们开药方,不收他们的药钱,你可知,他们私下都奉我为活药神。”
“这些姑娘的命能有什麽用。她们应该感到荣幸,能够为我续命。我活着,是为了天下百姓活着。我多活一天,就能多救一个百姓。我多活一年,就能多救一千一万个百姓。”
疯了。
这人没救了。真当自己是救世主。
祝铃潋感觉到符箓对抗的力量正在衰弱,巨大的铁笼眼看着就要落下。她从怀中再抽出几张,金丝缕缕缠绕,如细长的金蛇游动于四周。
在铁笼“哐哐”砸下来的响声之中,她听到身侧魔低声说道:“不够。再多些。”
祝铃潋毫不犹豫将怀中剩下的符箓都打出去。
魔依然道:“还是不够。”
“再多没有了。”她老老实实回答。
魔:“你前几日不是一直闷在房间里写符吗?”
“写符容易,可是注灵难啊。”
没有经过注灵的符箓便只是描画着敕文的废纸。而注灵又实在耗费心力。
许多修士一次注灵十张符箓後,都不免精疲力尽,身体虚弱。至少休息三五日才重新有精神。
而且,祝铃潋将注好灵的符箓一半都偷偷放在了师兄师姐的房间,想尽自己的力量保护他俩。剩下来的自然就不多了。
眼看着铁笼就要坠下,魔道:“那就将写好的符箓都打出来。现在,在此,注灵。”
“现在?在这?”
“嗯。”金丝如灵蛇游动,映在魔漆黑无底的眼睛,他神色坚定,唇齿微动,向她说道,“聚精会神。跟我念:符法无量,道法通幽。天地玄黄,鬼神妖魅,听我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