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姝道:“阿娘,您啊就是顾虑得太多了,你看不过廖老爹吃冷饭,那咱就给他吃热饭,管那邻家作甚。在想让廖老爹吃上一口热乎饭,和被廖老爹那邻家闲话几句这两者之间选一个,你觉得哪个更重要?”
林小蒲这个姐控连连点头,“阿娘,我觉得阿姐说的对,咱想对廖老爹好的话,压根不用在意别人说什么。”
何桂香跟人和气惯了,这种得罪人的事情她从来没做过,所以还是觉得不妥,“你们叫我再想想。”
林姝话音一转,问道:“阿娘,你可知廖老爹平儿去镇上早食都吃些什么?”
何桂香摇头,“我哪里晓得这些,平儿我又不去镇上,少数几次乘坐廖老汉的牛车,也是一到镇上就分开了。”
“我瞧见过几次。”周野在这时出声道。
何桂香娘三儿说话的时候,周野一般不怎么插嘴,只在一旁静静地听,但听到这儿,他不禁插话道:“我瞧见的那几次,廖老爹一般吃的是最便宜的蒸饼,一顿吃三个,也就六文钱。偶尔一两次他才会买稍贵的胡饼和糍粑。”
何桂香微微吃惊,“他光是赶牛车拉人,来回两趟便能入账不少铜板,他咋净吃蒸饼了?”
“阿娘,镇上吃食贵,也就这蒸饼面饼之类的便宜些了,廖老爹他是舍不得花那个钱。何况廖老爹的牛车也不是回回都能拉到人。只帮村里人带些日常杂货的话,压根也挣不到几个铜子儿。”
何桂香听到这话,当即不纠结了,“成,等你阿爹回来,我叫他去问问廖老汉的意思,若是他愿意,日后咱就多做一个人的饭!”
林姝立马道:“阿娘,何必等阿爹回来,阿野不就在这儿么,阿野这便能去找廖老爹问一声。”
何桂香:……
林姝看阿娘硬着头皮点了下头,笑嘻嘻问:“阿娘这到底是想廖老爹同意呢,还是不想廖老爹同意?指不定廖老爹怕麻烦,压根就不考虑这件事,到时候阿娘岂不白纠结一场?”
“你还打趣起阿娘了,我当然是想他答应。廖老汉这人好,咱不多干别的,只是叫他能吃上口热乎饭。”
何桂香也不是可怜廖老汉,廖老汉是村里唯一有牛车的,根本用不着别人可怜,她只是听小蒲说他吃冷稀饭,那一碗稀饭里头都没多少米,她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林姝道:“这事儿还是等阿娘跟阿爹商议过再说罢,阿爹是一家之主,这事儿得经过他点头同意,可不兴咱们自己拿主意,不然阿爹回头该生气了。”
何桂香佯怒道:“所以方才你果真是拿阿娘在逗趣,阿姝,你这孩子愈没大没小了。”
林姝抱着她笑,“还不是叫阿娘宠出来的。”
到了晌午,周野去地里喊了林大山回来,一大家子一起歇了晌。
林姝和林小蒲的床褥全都重新换过,何桂香今晨检查床褥时才晓得,昨晚是屋顶漏水,有水滴到林姝的枕头上,叫那枕头湿了一片,林姝没有察觉,枕了那湿润的枕头,这才半夜起了高烧。
等林姝歇晌完起来,周野已不知从哪儿带回来几大捆的茅草,茅草几乎占据了半个院坝,而他坐在小竹凳上,正专注地编茅草。
“阿野,你这是?”
周野低头忙碌着,分神看她一眼,回道:“家里的屋顶该换了,这次大雨过后会晴上数日,趁这个时候换屋顶正好。”
底层百姓穷,买不起瓦片,只能时不时地补换屋顶的茅草。上回下雨,家里便补了一回茅草,但俨然,这一次光补最外层的茅草已经不够了。
这家家户户的茅草屋都是同样的做法,第一层是编好的茅草糊上湿黏土,晒干后铺到房顶,然后于其上铺上几层宽大的树皮,最后才是盖上几层茅草。层层叠叠地铺下来,加上茅草屋又是有坡度的,这样做出来的茅草屋顶基本不会漏水。
但这是刚搭好的时候。
日积月累之下,会有虫蚁咬噬茅草和树皮,再加上雨水腐蚀得多了,屋顶便渐渐开始漏水。约莫过个三四年,这屋顶的茅草就得换一次。
林大山这茅草屋修好正正三年,村里多的是撑个四五年才换的,林大山便也打算继续撑个一两年再说,毕竟换一次屋顶实在费事儿,光是编茅草糊黏土,还有晒茅草就要花费数日时间,再是那第二层的树皮也要费力收集,还有最后铺屋顶亦是个体力活儿,好些人家换屋顶都要喊村里人帮忙咧。
所以平儿屋顶哪里滴水漏水了,林大山也只是在最外头补一层茅草。
别看林大山是个老实人,但他也有自己的毛病,那就是有时候会自恃是一家之主,不与家里其他人商量就自个儿拿主意,还觉得自个儿的主意非常好。
以前周野觉得自己人在屋檐
下,很多事懒得管,他干脆都听林大山的,但这次阿姝就是因为屋顶漏雨生病,他后悔之前犯懒了。
这屋顶他想换,马上就换。不劳烦任何人,他一个人就干得了。
第114章鸡蛋
不等林姝追问,周野便反过来问她道:“阿姝,你怎么不多睡儿?叔和婶儿都还没醒呢。”
林姝拎着自己的小竹凳坐到他身边,声音带着两分刚睡醒的软糯,“我睡够了呀,阿爹阿娘是昨夜没怎么睡,累着了。小蒲也是,翻个身便又继续睡了。”
说着,她目光柔柔地落在他身上,“倒是你,昨晚一夜没睡,还背着我走了那么远的路,再是铁打的人,也该累了,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周野用袖子随便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我不觉得累。”
他只要一想到阿姝是因为屋顶漏水而半夜高烧,他就怎么都睡不着,非得干些什么才能缓解内心的焦躁。
这场大雨来得突然,后面还有下场、下下场,每一场大雨都不可预料。他不想再看到阿姝像昨夜那样了。
林姝定定地看了他半晌,许是这次生病作祟,这会儿的她特别特别想对这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汉子做点儿什么。
只是不等她想清楚自己要做什么,身后屋子里便传来了走动的声音。
——是林大山和何桂香睡好出来了。林小蒲觉轻,听到动静后也没继续睡了。
其实睡还能睡,但再睡下去,这一天便啥也别干了。
两大一小的人儿看到院坝里这一捆捆的干茅草,都惊了一惊。
再看周野编茅草的动作,不难猜到他这是在做什么。
林大山见周野不跟自己说一声就开始忙活这换屋顶的活儿,不禁搔了搔头,人有些心虚。
其实今夏下头一场雨的时候,阿野就跟他提过一嘴,问要不要换个屋顶,换的话他去割茅草刮树皮。当时林大山觉得家里漏水不严重,这屋顶再撑个一两年没问题,就说了句不急。那之后,阿野再没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