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的惊雷余波尚未完全平息,一场新的、更恐怖的灾难,毫无征兆地降临在大唐初生的贞观之年。
贞观元年,秋末。
先是关中、河南等地,天空开始出现零星飞蝗,如同不祥的阴云。地方官员初未在意,只当是寻常虫害。然而,仅仅数日之后——
“嗡——”
低沉而密集、令人头皮麻的振翅声,如同死亡的潮汐,由远及近,席卷了天地!
遮天蔽日!真正的遮天蔽日!
数以亿万计的飞蝗,形成一片片庞大无比、翻滚涌动的黄褐色云团,自西北向东南,铺天盖地而来!它们所过之处,晴空瞬间化为昏黄!阳光被彻底吞噬,白昼如同黄昏!
“蝗…蝗神来了!”
“天罚!这是天罚啊!”
“快跑啊!”
田地间劳作的农民惊恐地看着这末日般的景象,丢下农具,哭喊着奔逃。然而,人的度如何比得过飞蝗?
蝗群如同黄色的风暴,轰然落下!
啃噬!疯狂地啃噬!
刚刚抽穗的麦苗、金黄的谷穗、翠绿的树叶、甚至屋顶的茅草…一切绿色的东西,在蝗虫锋利的口器下,以肉眼可见的度消失!只留下光秃秃的杆茎和一片令人绝望的沙沙声!
蝗群过境,赤地千里!颗粒无收!
消息如同雪片般飞向长安,一封比一封急迫,一封比一封绝望!
“关中大蝗!禾稼殆尽!”
“河南道飞蝗蔽日,田庐尽毁!”
“河北道飞蝗食苗,民大饥!”
太极殿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李世民看着各地呈上的灾情奏报和那描绘着蝗虫肆虐的图影,脸色铁青。蝗灾!这比突厥大军更可怕的敌人!它无声无息,却能在顷刻间摧毁一个帝国的根基!
“陛下!”钦天监监正战战兢兢出列,“臣…臣夜观天象,见荧惑守心,妖星现于西北…此…此乃上天示警!恐…恐因朝中有失德之事,触怒上苍,降下蝗灾以儆效尤啊!”他虽未明言,但矛头隐隐指向新帝登基的血腥和“操切”的新政。
此言一出,一些守旧派官员和本就对新政不满的士族代言人,眼神闪烁起来。
“荒谬!”房玄龄厉声驳斥,“天灾乃自然之理,岂能妄议朝政,归咎于陛下?当务之急是赈灾救民!”
“房相此言差矣!”一位出身山东的御史立刻反驳,“若非…若非朝中举措过激,触动天和,岂会招致如此百年不遇之蝗祸?此乃上天警示陛下,当缓新政,施仁政,以息天怒!”
朝堂之上,顿时分成两派。一派认为当全力救灾,一派则借题挥,将天灾归咎于皇帝失德和新政,要求“反躬自省”、“改弦更张”。
李世民端坐龙椅,听着下方的争论,心中怒火翻腾,却又异常冷静。他深知,蝗灾是可怕的,但更可怕的是借蝗灾兴起的流言和人心动荡!这比蝗虫更能啃噬新朝的根基!
“够了!”李世民低沉的声音响起,瞬间压下了所有争论。
他站起身,目光如电,扫过钦天监监正和那些心怀叵测的官员:“天象示警?失德招灾?尔等饱读诗书,竟也信此无稽之谈?朕登基以来,诛贪蠹,平粮价,推行均田,所求者,无非国泰民安!何失德之有?!”
他拿起一份奏报,声音带着沉痛:“看看这些奏报!看看那些被蝗虫啃噬一空的田地!看看那些即将饿死的百姓!此刻,尔等不思如何救灾拯民,却在此妄议天象,攻讦朝政!是何居心?!”
强大的帝王威压,让那些借题挥的官员噤若寒蝉,冷汗涔涔。
“传朕旨意!”李世民声音斩钉截铁,响彻大殿:
“一、命尚书省即刻拟定《捕蝗令》!令受灾州县,官民一体,全力扑杀蝗虫!掘其幼虫(蝗卵)!官府按斤收购蝗虫,以钱粮易之!绝其根本!”
“二、命户部即刻清查所有义仓、常平仓存粮!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命工部、将作监,赶制捕蝗器具,分各州县!”
“三、命受灾各道州县官员,即刻组织民夫,以工代赈!疏浚河道,修筑堤防,整饬水利!为来年春耕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