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那双骨节分明、曾经被我视为最温暖依靠的手,胃里一阵翻腾。
我不能激怒他,至少在找到确凿证据、确保自身安全之前,我不能。
我强迫自己放松紧绷的身体,甚至,极其艰难地,对他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顺从的笑容。
我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说:“……好。”
我把手放进他的掌心,他的手指立刻收拢,温暖干燥,却让我如同握住了一块寒冰。
他牵着我,像牵着一个小孩子,一步一步走上楼梯,回到卧室。
他帮我盖好被子,动作轻柔,然后自己也在另一边躺下。
“睡吧,小梦,没事了。”他轻声说,闭上了眼睛。
我侧躺着,背对着他,眼睛在黑暗中睁得极大,耳朵捕捉着他每一次呼吸的细微变化。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猎人与猎物的角色,已经模糊了。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在我的枕边……
过了很久,直到他的呼吸重新变得均匀绵长,我才极其缓慢地、一寸一寸地转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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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他的侧脸轮廓清晰,鼻梁高挺,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依旧是那副英俊无害的模样。
可是在这副皮囊之下,会住着一个怎样可怕的恶魔呢?
第二天,一切如常,他给我做早餐,煎蛋的火候恰到好处,牛奶的温度不冷不热。
他绝口不提昨晚的事,仿佛那真的只是我的一场噩梦。
他甚至更加体贴,问我晚上想吃什么,说周末带我去散心。
我也配合着他演戏,表现出些许的恍惚和歉意,顺从地吃下他递过来的每一口食物——当然,在他看不见的时候,我会偷偷吐掉。
我必须谨慎,为了邓欣,也为了我自己。
下午,我借口去市买东西,去了离家很远的另一个街区,在一家五金店买了一把小巧而锋利的水果刀。
回到家,我趁他不注意,把它塞进了我枕头套的深处,冰凉的金属贴着指尖,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夜晚再次降临,他又端来了牛奶。
这一次,我看着他那双温柔含笑的眼睛,没有犹豫,接过来当着他的面,一口一口慢慢地喝了下去。
我知道里面没有药了,至少今晚没有,他需要我“清醒”地证明我的“病情”在“好转”。
但那种心理上的恶心感,几乎让我作呕。
喝完,我把空杯子递还给他,对他笑了笑。
他似乎很满意,亲了亲我的额头:“晚安,老婆。”
我们各自躺下,黑暗中我睁着眼睛,听着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
枕头下的刀柄硌着我的后脑勺,提醒我保持清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慢慢地、慢慢地侧过身,面向他。
窗外微弱的光线勾勒出他熟睡的轮廓,安静,甚至称得上美好。
可我的脑海里,却交替闪现着邓欣空洞的眼窝、地下室墙上血红的名字、警察怀疑的眼神、以及他此刻安然沉睡的脸。
理智与情感在脑中疯狂撕扯。
一个是与我朝夕相处、给予我无限温存的丈夫;一个是残忍杀害我闺蜜、并将我列入死亡名单的变态杀手。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压抑的恐惧、愤怒、困惑和那丝可悲的、不肯彻底死心的眷恋,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熟睡的侧脸,声音轻得如同梦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几乎是气声问道:
“你……究竟是谁?”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眼皮,毫无征兆地猛地掀开——没有眼白,没有瞳孔。
那双眼睛,没有焦点,没有情绪,只是纯粹的、吸收一切光线的黑,直勾勾地“望”着我。
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不出任何声音,连呼吸都停滞了。
枕头下的刀柄,冰冷的触感变得无比清晰,像是我与疯狂现实之间唯一的连接点。
他没有动,只是那样“看着”我,整张脸在朦胧的夜色里,呈现出一种非人的、雕塑般的僵硬。
然后,毫无征兆地,那层浓黑,如同潮水般缓缓褪去。
眼白,瞳孔,一点点重新浮现,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快得让我几乎以为是极度恐惧下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