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梅园一别,容安脑海中时常会浮现出那个站在梅树下、眼神清亮、据理力争的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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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非耽于儿女情长之人,但一想到那是自己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心中便有种奇异的安定感,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期盼。
过了几日,他便寻了个由头,禀明父母后,派了身边得力的长随,郑重地往马齐府上递了帖子,邀请马佳格格三日后过府赏玩新得的几盆珍品兰草。
这理由既风雅又不逾矩,正适合未婚夫妻在成婚前稍作接触,增进了解。
帖子送到马齐府上,萱儿捏着那张散着淡淡墨香的帖子,心尖都颤了颤。
指尖抚过“赫舍里容安谨启”那几个苍劲有力的字,脸颊便不受控制地飞起红霞。她小心翼翼地将帖子收好,既紧张又期待,连着两晚都没太睡好。
到了约定的日子,萱儿在母亲细细叮嘱下,精心打扮了一番,穿着藕荷色缠枝莲纹的旗袍,外罩月白比甲,髻梳得一丝不苟,簪了支简单的珍珠簪子,既显庄重又不失少女的清雅。由母亲亲自陪着,乘着马车来到了赫舍里府。
赫舍里府邸门庭气象森严,却并无奢靡之气,下人规矩稳重,见到她这位未来主母,皆是恭敬行礼,眼神里带着善意的打量与好奇。额森格与赫舍里老夫人亲自在前厅接待了马夫人与萱儿,态度十分亲切热络,尤其是赫舍里老夫人,拉着萱儿的手细细端详,越看越是满意,连连夸赞。
寒暄片刻后,容安便从外院进来。他今日穿着一身靛蓝色团花纹常服,更衬得身姿挺拔,眉目英挺。他先是规规矩矩地向马夫人行了礼,然后目光便落在了萱儿身上。
四目相对,萱儿瞬间羞得低下了头,耳根都红透了,只敢盯着自己的绣花鞋尖。容安看着她这副羞怯的模样,与那日在梅园伶牙俐齿维护姐姐的样子判若两人,心中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莫名的柔软。
“额娘,马夫人,园中兰圃已备好,不如请马佳格格随儿子前去一观?”容安声音沉稳,向长辈请示。
赫舍里老夫人笑着点头:“去吧去吧,你们年轻人自去说话,我们老的在这儿聊聊家常。”
萱儿这才微微抬眼,飞快地瞥了容安一眼,见他正看着自己,忙又垂下眼帘,小声应了声“是”,跟在容安身后半步的距离,由丫鬟陪着,往后花园走去。
赫舍里府的园子不如一些老牌勋贵家精致繁复,却开阔疏朗,自有一番气象。时值寒冬,园中多数花木凋零,唯有几株老梅与松柏点缀着绿意与坚韧。
容安所说的兰圃设在一处暖阁里,推门进去,暖意夹杂着清幽的兰香扑面而来。几盆品相极佳的春兰、蕙兰摆在架上,有的含苞,有的初绽,幽雅宜人。
“这几盆是福建那边刚送来的,据说品种难得。”容安引着她,一盆盆看过去,简单介绍着花的习性、品鉴要点。他声音不高,语气平稳,并无太多热情,却足够耐心。
萱儿起初还有些拘谨,但听着他讲述,看着那些姿态各异的幽兰,心神渐渐放松下来。她本就喜爱花草,于兰道也略有涉猎,偶尔会小声提出一两个问题,或是对某盆兰花的形态出真诚的赞叹。
容安现,当她谈论起这些熟悉喜爱的事物时,眼中会焕出一种专注而迷人的光彩,那份羞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知性美。
她说话声音依旧轻柔,但条理清晰,见解也颇独到,并非全然不懂。
“格格似乎对兰道颇有心得。”容安难得地主动问了一句。
萱儿脸颊微红,轻声道:“不敢说心得,只是闲暇时喜欢翻看些相关杂记,在家中自己也养了几盆普通的,比不得将军这些珍品。”
“兴趣所致,便是雅事。”容安点了点头,看着她微红的侧脸,在暖阁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温婉。
他忽然觉得,有这样一位志趣相投、性情相合的妻子,未来的日子,似乎并不像他原先想象的那般只是责任与义务,或许……也会有些许意料之外的温情。
看罢兰花,两人又在园中略走了走。容安话不多,多是萱儿轻声细语地说些家中趣事或是读书所得,他只是静静听着,偶尔应和一两句。
气氛算不上热烈,却有种奇异的融洽与安宁。
分别时,容安亲自将萱儿送至二门处。他看着她在母亲陪同下登上马车,临上车前,她回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交汇的瞬间,她像受惊的小鹿般立刻缩了回去,车帘随之落下。
容安站在原地,直到马车驶远,才转身回府。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方才递她上马车时,不经意触碰到她衣袖的细微触感。
他抬头看了看冬日高远的天空,心中一片平静,甚至隐隐有了一丝对未来“家”的模糊轮廓。
这次短暂的相处,如同在两人心湖中投下了一颗小石子,漾开的涟漪虽轻,却真切地改变了一些东西。他开始期待,这个名叫马佳·萱儿的女子,正式成为他赫舍里容安妻子的那一天。
而萱儿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抚着依旧有些烫的脸颊,心中充满了甜蜜的恍惚,方才他那些简短却温和的话语,沉稳可靠的身影,都已深深印刻在了她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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