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顾肖在房间角落的盆栽看到一只蜘蛛正在享用它的美餐——一只死去的绚丽蝴蝶。
顾肖:“傅礼笙,你说,那些被蜘蛛抓住的动物,为什麽不挣扎呢?”
傅礼笙正在翻阅资料,闻言头也不擡地回道:“或许它们挣扎过了吧。”
想到安娜绝望的脸,顾肖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是啊,他明明知道答案的,既然知道为什麽还要问这句话?显得格外可笑。
“你怎麽了?”察觉到顾肖情绪不对,傅礼笙放下手中的书籍问道。
“不,没什麽……”顾肖勉强地笑了笑。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只蜘蛛和蝴蝶,现在的他,只要一伸手,就可以破坏掉蜘蛛费力织好的网。
那麽,到底要不要那样做……?
——还是……干脆直接杀了豪威尔教授?
这个想法一出,连顾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疯了吗,你疯了吗?”他自言自语,“你怎麽能这麽想?”
可越是控制自己,越是无法阻止想法如杂草般疯涨。
直到有一天,顾肖在洗手的时候发现水龙头里流出的水居然是血红色!顶着水流冲刷,忽然从水池的旋涡正中心伸出一只手,紧接着就是教授鬼一样的面容。
“肖,我亲爱的肖,我最看好的肖,你该下来陪我啊!”那道声音尖锐地笑着,“你不是要杀了我吗,那你也该陪我一起下地狱啊!”
顾肖吓得尖叫。
“你怎麽了?发生什麽事了?”闻声赶来的傅礼笙死死抓着顾肖的肩膀,“嘿!你冷静一下,看着我!”
那是顾肖人生头一次完全放任自己在某个人怀里痛哭。并且,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究竟是否正确。
——或许他可以询问一下傅礼笙?
不,不能。毕竟这一切又和傅礼笙有什麽关系呢?就算他真的问了,傅礼笙又能给他什麽好的建议呢?
他只是一个无权无势还身无分文的普通人,想要和豪威尔作对,似乎本就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这是一盘死局。
冷静下来後,傅礼笙和他趴在阳台边闲谈放松。
傅礼笙拨开掌心的烟盒,举到顾肖面前:“来一根?”
Marlboro,万宝路。
就算不抽烟,顾肖也听说过这个牌子,他自己是绝不会把钱浪费在这种东西上面。可是现在……
迟疑了一下,顾肖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傅礼笙遮住吹拂的夜风为他点燃香烟,顾肖抽的第一口就把自己呛到了,眼泪都快流出来。
“你不会抽烟吧?”傅礼笙在一旁闷声笑,“慢一点,我教你。”
顾肖在寒风中首次享受到了尼古丁带来的麻痹与快感,但他知道,他决不能沉溺于这样的快感,因为之後它们所带来的更大的空虚会毁了他。
“顾肖。”傅礼笙唤他。
“嗯?”
傅礼笙歪着脑袋,望着顾肖的侧脸低声说:“我只是感觉我现在像个坏男人。”
“你很好。”
“可是我教你抽烟。”
“抽烟也没什麽不好。”顾肖声音闷闷的。“至少现在,我很感谢你教会了我抽烟。”
“好吧。”傅礼笙耸了耸肩,“但我们都知道,烟草无法真正解决现在的问题。”
临走前,他将自己的打火机送给了顾肖,意有所指道:“当你没有火机时,不必自乱阵脚。你要记得,还有人可以让你借火。”
……
或许,你见过尸体吗?
当顾肖看到豪威尔教授的尸体时,他想到了什麽?
血腥气扑面而来,他看到那张熟悉的丶可恶的脸变得死气沉沉,看到豪威尔再也不能站起来,再也无法威胁他,那只曾拍过他肩膀的手此刻无力地垂在身侧……
死了就是死了。
豪威尔的头颅向後仰去,露出颈部精致的切口,像经过精心雕琢过的红宝石断面。血从那里流淌,在地板上蜿蜒成红色的溪流,又逐渐变成暗红。
无端的,顾肖想起他见过的那只蝴蝶的尸体。当它被蛛丝缠绕时,腹部渗出晶莹的体液——那种缓慢而确定的消亡,恰如此时此刻的豪威尔。而他白衬衫上渗开的血痕,是蝶翅瑰丽的纹路。
教授双眼圆睁,瞳孔如破碎的玻璃,仍保持着生前最後一刻的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