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寻在一张冰床上躺着。”何酝说。
这张冰床躺在蓟劭的平层别墅里,是蓟劭将主卧临时改造而成,他不愿阿寻孤零零地躺在太平间,更舍不得将阿寻送往殡仪馆。
“阿……”阿飞欲要继续问话却被何酝打断了。
“先回答我的问题!”何酝说。
“阿寻……她没吸|毒,也没贩|毒。”阿飞停顿了一下,他好像有意强调了一遍:“阿寻没有碰过|毒|品,她只是PSG的保镖。”
“死在她手里的都是什麽人。”何酝又问了一遍。
“有枪的人。”阿飞说着,脸色徒然阴沉了下去,“何警官,我要见祁贽。”
很快,一个周身冒着灼气的人影进了审讯室,“阿飞!”
阿飞看向祁贽,扯了扯嘴角,破破裂裂的唇瓣遮着若隐若现的白牙,脸肌上挂着莫名其妙的笑意,滚动着眼球打量着祁贽,“哈哈,阿寻啊阿寻,你的眼光从来就没有出过岔儿。只可惜令你念念不忘的祁贽,断了一条胳膊。”徒然,眯起了眼睛,“那又怎样,最後和你在一起的人还是我,哈哈……”
有了之前的经验,彭决见祁贽进了审讯室,一早站在了祁贽身後,馀光时刻预警着祁贽;这不,祁贽刚要动身踹向阿飞就被彭决来了一个背後大环抱;就算肋骨被祁贽仅有的一个胳膊肘杵断,彭决仍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态——绝对不能松开祁贽;馀光却瞟向记录仪丶监听室——我们的审讯程序一切合法合规!都特麽地睁大了眼睛,看好了!
上次,祁笠丶何酝的私密视频被孙臣一夥人挂在了网络上,引起了前所未有的风波;一开始网友只质疑城西支队的民警作风,後来不知怎麽回事就上升到了冤假错案,到的最後城西刑侦支队完全丧失了公信力,就这事儿,把城西支队的民警折腾的鸡犬不宁;逼得城西支队的民警联名上书,只为了自证清白,主动要求上级领导丶相关部门入驻督察,而那段时间何酝也被暂停了职务;从此之後,凡是城西支队经手的案情都有纪检委的人负责全程跟进。
“你和阿六,谁开的枪!”何酝的那根点击桌面的食指也安分守己地杵在桌面上了。
阿飞看向何酝,平淡地回了一个字:“我。”
“为什麽杀她!”祁贽在彭决怀里挣扎着低吼着。
阿飞定了定神,看向祁贽,“只有这样,她才会永远离不开我!”倏尔,一股杀气腾地从阿飞的眼窝中窜了出来,“如果不是你们这些条子,阿寻不会死,我也不会被你们抓住!”
哐当——!
阿飞的双拳猛地砸向桌面,连带着手铐脚镣一起啷当作响,“你们知不知道,我的这颗脑袋有多少次就要从我的脖子上搬家了;每一次,每一次啊,如果不是阿寻,我早栽了!你以为我想杀了她吗,我爱她都来不及,我比你们任何人都不想让她去死!知道吗!”
“你去死!”祁贽怒吼道。
……
城西刑侦支队的办公楼上洒满了晨光;除了审讯室丶监听室,还有大厅里值班的三位民警,整个支队别无他人了。
阿飞几乎交代了所有,原来PSG组织靠着沧澜山的地势,将从枯藤水中提取的化学因子制|成的毒品,还有僞劣药品顺着沧澜山秘密运往境外,至于销向何方,阿飞只透露了一句:“除了国内。”
‘除了国内’这个回答使得在场的人始料不及。後来,彭决又提审了傅鸿野才明白:PSG组织是一群自由不羁的人,还有一部分走投无路的人,他们有一个规矩——国内是他们的禁忌。至于国内为什麽成为了他们的禁忌,因为他们不想死。
何酝却冷哼了一声“不想死,还沾毒?”
阿飞告诉何酝:阿武一开始不是PSG的成员,有一次在缅甸交易货物,不知道怎麽回事,阿寻竟然放过了阿武,从那之後,阿武反水跟着阿寻做事;诸如这类情况的有很多。就算今个我不交代,阿武丶阿达他们也会老老实实地坦白清楚,就因为他们目睹了阿寻中枪而亡,即使法律放过了阿武,他们也不会茍活于世了。你们绝对想不到阿寻对于阿武这些人有多重要。
後来,一名刑警押着阿飞走出了审讯室,刚走了一段距离,骤然,一个趔趄扑向了冰冷的地板,连带着押着他的民警跟着一个打滚来了一个英俊潇洒的漂移。
紧接着,一个身影冲向前一把将阿飞正面朝上掀了过来,嘭嘭嘭!几道铁拳砸向了阿飞的脸颊丶鼻梁丶眼窝,甚至是太阳xue。
“去死吧你,去死!”祁贽跪在阿飞身上,一个劲地下着拳雨。
出了审讯室到了监控的死角处的走廊,彭决就松开了祁贽;很快走廊被衆人围了起来,没有人去拉祁贽,何酝只是站在祁贽身後静静地看着他。
阿飞嘶了几声,接着吐了数口血,眼看着地板上的血迹越积越多,几位领导好说歹说地上前拉开了祁贽,这场暴殴才算结束。
何酝好像从祁贽的目光中捕捉到了什麽,很快,一个影子从他身前窜过,他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地哭喊,像是积压了五百年的一口气瞬间冲爆了嗓子眼;又像是三峡大坝开闸的一瞬间,庞大威猛的水柱以地动山摇之势冲开了闸门坠向堤底,狂砸着江面。
“蓟劭!你把筱白还给我!还给我啊!”祁贽仅有的一个拳头无力地砸着蓟劭的肩膀,“还给我啊!蓟——劭——为什麽,你告诉我为什麽啊!”
“她死了,她就在我眼前死了……”
“我以为……我只要她好好的……只要她活着好好的……为什麽……为什麽啊!”
“蒋焕也死了,他们都死了……都是在我眼前死的……我连他们都护不了……我当这个警察有什麽用!你告诉我,有什麽用!”
“蓟劭!你为什麽不看好她,为什麽!你告诉我啊!”
祁贽的那只独臂顺着蓟劭的上身无力地向下滑了去,而他的双膝一点一点地坠向地面跪了下去,冰雹大小的泪珠砸响了地板。
蓟劭垂眸看着祁贽,一句话也没说。
何酝转身朝楼梯口走去,等他到了一楼的时候,楼上断断续续的哭声仍接二连三地钻进了他的耳蜗,他走出了大厅,开着车子驶出了城西支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