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两不相负
师徒二人久别重逢,说了一昼叙旧的话,才渐次进了正题。
“徒儿,你什麽都好,聪慧丶努力,可惜心气太高,凡事总自己撑着。”北疆老人捋着长须,“幸好,如今你也算得遇良人,为师唯一忧虑的,便只有你的身体了。”
楚颐问道:“师父上次来信,说已找到解除蛊毒之法,可是真的?”
北疆老人点点头,原本他是嘱咐楚颐带着徒婿一同回师门详谈的,但得知楚颐病重,怕这徒儿经不住山水跋涉,他便亲自下山走这一趟来了。
“不过,此法亦有一定代价,你须得把徒婿也喊来,我们一同商议为好。”北疆老人沉吟道。
闻言,楚颐又一阵头疼,他试图挣扎:“他最近有点忙,我到时转告他便好……”
还没说完,就被几声叩门声打断。
门外传来贺君旭恭敬的声音:“晚辈贺君旭,不知贵客临府,特来赔罪。”
北疆老人乐呵呵地戳了戳他那面色不佳的徒儿:“这不是来了吗?快请进快请进。”
贺君旭甫一进门,就被迎面而来的楚颐一把扯住衣袖。
“不是说了我师父不喜欢见陌生人,让你不要来?”楚颐低声呵斥道。
“无论他见不见,我总得尽了礼数不是?”贺君旭耸耸肩,“何况,你师父如今看着比你开朗多了。”
北疆老人眼看二人拉拉扯扯,不满了:“颐儿,你也太黏糊了,怎麽还不让你夫君过来跟为师说话?”
夫……君?
“啊?”贺君旭以为自己听错了,却忽觉小臂被人狠狠捏了一下,继而便听见楚颐咬着牙的低语:“冲喜的事我瞒着师父,他一直以为我嫁的人是你……不要露馅。”
这便是楚颐一直不欲北疆老人与其他人见面的缘故。如他师父所说,他是个极要强的人,当初被骗的事他实在拉不开面子跟师父说,反正他师父远在北疆,消息闭塞,楚颐索性便一直瞒着他了。
贺君旭神色复杂,愧疚一瞬间填满了心脏。但当楚颐擡起头,因困窘而满脸微红,僵硬地像一个妻子一般挽着他时,贺君旭又感觉轻飘飘的,喉咙干涸,怔愣许久才说出两个字:“……夫人。”
楚颐微微垂眼,掩住将人千刀万剐的欲望,不得不配合地将这场戏演了下去,用蚊蚋般的声音轻轻回道:“夫君。”
“不是,”北疆老人看得疑惑,“你们老夫老妻的,到底在我面前歪腻什麽?”
楚颐脸上愈发火烧般热烫,咳了两声勉强转移话题:“师父,既然他来了,您正好跟我们说说解蛊之法。”
北疆老人摊开手,手掌之上是一个小巧的药瓶:“尾生蛊所认之主将此药丸吞服,而後再与宿主进行饲蛊一次,蛊虫便会离开宿主体内了。”
楚颐狐疑地皱起眉:“就这麽简单?”
“就这麽简单。”
楚颐愠怒了:“那其实根本不用姓贺的在场啊!”
“嘿嘿,”北疆老人快乐地双手托脸,说话的尾调都似乎泛着波浪,“可是为师就想见见咱徒婿呀!”
楚颐恼羞成怒,当场便要走,北疆老人忙拉着他笑嘻嘻地赔罪,好不容易把徒儿哄好了,他才转头向贺君旭道:“好徒婿,让你见笑了,我们师徒再说会儿没营养的话,你先忙去吧。”
贺君旭知道他们要叙旧,识趣地拱拱手告退了。
师徒二人在厢房里一直到晚饭时分才出来,贺君旭和他们一起吃了晚饭,北疆老人像个童心未眠的老顽童,一边惹毛楚颐一边哄好楚颐,一顿饭吃得吵吵闹闹的,倒也温馨。
月上梢头,贺君旭回到自己院子,从房间的密道绕了一圈,又重新来到楚颐卧房内。北疆老人说的解蛊之法如此简单,趁楚颐最近病情好转,他理应尽快帮助楚颐完成。
楚颐如旧半卧在软塌上,一头乌发长长垂落在白色亵服上,像一幅恬淡的山水画。
贺君旭轻车熟路地走近握了握他的手,还有些微凉,便将他膝上的薄被拉高了,“你师父的药丸呢?”
“你要吃?”楚颐擡起头,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叫人看不清眼里的情绪。
从晚饭的时候,贺君旭便察觉他兴致恹恹,疑惑起来:“怎麽了?”
“你当真愿意帮我解蛊?”楚颐不再擡头看他,而是淡淡地看向身旁耿耿摇曳着的红烛,“你可知道解开蛊毒後,我会如何?”
这怎麽会不知道?贺君旭不假思索地罗列种种好处:“你会恢复内力,有了武功,身子会更加健康,处境也会更加安全。”
“嗯。还有,等我的蛊毒解除……我便会将这胎儿打掉,我亦终于可以离开贺家。”楚颐将手放在凸起的腹部,幽幽道:“那麽,你还愿意让我解除蛊毒吗?”
贺君旭一顿,缓缓将搭在他被褥上的手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