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比小强还顽强的心态,愣是把赵煜派来专门监视他的暗卫看得一愣一愣的,原本他们严阵以待,但每日看到的只有一个挺着肚子丶拖着链子仍旧坚持锻炼的雪里蕻。渐渐地他们的人数从五六人减至一两人,不过仍旧谨慎地时刻盯着。
自从雪里蕻摔了安胎药之後,赵煜便会时不时过来监视雪里蕻吃饭喝药,此人一来便在雪里蕻身边一坐,那双墨玉一般的眸子冷峻幽深,好似一刻也不曾从他脸上移开。
雪里蕻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我今天就多吃了两碗饭,你至于吗?你舍不得饭菜钱,下回别送那麽多过来不就行了!”
“……”赵煜被他说得一窒,又无奈又恼怒地翻了个白眼,“谁不许你吃了?愚蠢,粗鄙,无知。”
“那你看我做什麽?”雪里蕻摸了摸脸,不输气势地回呛:“难道我长得像你仇人?”
他对情绪的捕捉有一种近乎兽类的原始直觉,赵煜看自己的眼神实在太过复杂,他说不上来,只感到是并不太好的情绪,雪里蕻如今被赵煜钳制,这样夹杂着失落丶怅然甚至是些许不甘的负面情绪如果不是出于心疼夥食费,那只能来源于别人了。
赵煜啧了一声,嫌弃道:“除了眼睛鼻子嘴巴,其馀都不像。”
眼耳口鼻四样占了仨,还说不像啊!雪里蕻悟了,这回他觉得自己是真的踏入了真相之中了:“原来你给我下蛊毒,还囚禁欺辱我,就是拿我当你的仇人泄愤!”
赵煜没有应答也没有反驳,他为刀俎,雪里蕻为鱼肉,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无耻不无耻啊?”雪里蕻被他的有恃无恐哽住,“你不去找他本人报复,霍霍我算什麽?”
赵煜随手指了指开着的窗,暮春中的庭院一地残红惨绿,远处是飘絮漫天的杨柳丛,他的声音如浸水一般寒凉:“早死了,坟头的树都那般高了。”
雪里蕻瞠目结舌,他他他,他竟然把仇人埋骨在庭院之中,这是什麽变态啊!
雪里蕻饭都吃不下去了,“人都死了你还嫌不足,连我这种长得像的人也要掳过来百般折磨,你有病啊?”
“其实细看,你也不像他。”赵煜坐在逆光的方向,半张脸俱被阴影笼罩着,显得阴沉冷戾。
“他若是有你一半白痴,倒也不至于轻易就死了。”
说着说着怎麽还突然骂人啊?雪里蕻白眼一翻:“你才白痴!”
原本雪里蕻以为自己识破了赵煜的丑陋心态後他会恼羞成怒,结果那日以後,赵煜让人送过来的饭菜却越发丰盛,几乎能媲美雪里蕻去年中秋在皇宫里吃过的宫宴了。
实在搞不明白这强奸犯是什麽心态,但是雪里蕻数了数饭菜的碟数,不由对一旁又来监视自己吃饭的赵煜侧目:“你这个逾制了吧?”
他其实也不是很记得礼部定的那些繁文缛节,但这些餐食实在奢华到离谱,一看就感觉已经不是亲王能享用的。
赵煜半眯着那双与庆元帝几近一模一样的上扬凤眼,斜斜一笑,“太子之位对我来说不过早晚的事,怎能算逾制?”
“什麽意思?”雪里蕻“啪”的一声放下筷子,“你把赵熠怎麽了?”
看着雪里蕻嚼了一半的饭都忘记吞的紧张模样,赵煜顽劣地笑起来:“现在他尚在茍延残喘,但明日,就不一定咯。”
贺君旭丁忧免职,而谢家自镇国公回京後便一直备受圣眷,门庭若市。此消彼长间,太子与光王之争似乎胜负已分。如今赵煜的风头简直势不可挡,本应由太子甚至是庆元帝亲自负责的科举一事也交由他全权操办,足可见天子心中的天平已经慢慢朝有能力者倾斜。很多人都相信,如今只缺一个废太子的契机,赵煜便可取而代之。
可惜赵熠虽然没什麽本事,但却谨小慎微到了极点,身边也尽是木峥嵘这样刚正到死板的文人,以致赵煜和谢家人长久以来都尚未能抓住他的错处。
不过,事在人为,赵煜已经设好了局。
“你到底想干什麽!”雪里蕻急了,暴躁地一把扯住他的衣襟。然而在蛊毒的影响下,却没有多少威慑力,赵煜看着近在咫尺的象蛇,得意地从衣袖中拿出一个桐木偶人。
这人偶身上用朱砂写上了生辰八字,显而易见是某种诅咒之术。不过雪里蕻一向对这种所谓的巫术嗤之以鼻,要是真的用针扎几下人偶就能把仇敌置于死地,这天下就不需要军队更不必打仗打得血流成河了,一个个都豢养方士给敌国君王扎小人就行了。
似是看出了他眼神中的轻蔑,赵煜笑得意味深长:“你以为上面的是赵熠的生辰?不,这是我的。”
雪里蕻不可置信地被这句话定在原地。赵煜这个疯子,竟然用自己作为被诅咒的对象来陷害太子!巫蛊之术在历朝历代都是最忌讳的阴毒招数,若是让他得逞,恐怕赵熠不仅要被废,连性命都危如累卵!
他下意识便要夺那人偶,却被轻易地压回软塌上。赵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玩味笑道:“明日正值我的生辰,父皇在宫中摆宴为我祝寿,还恩准我的外公和舅舅们都赴宴,他既如此恩宠看重我,我也合该给他一个废太子的台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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