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倦意哪里听说过这麽恶心的东西,他当即蹙着眉心,面露嫌恶:“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怕不是那些邪修的手段!”
秦悬渊默然,他敛下眉眼,似乎是在回忆着什麽。
恐怕这整个世间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那些血俑是怎麽被制造出来的。
粗长的锁链穿透了肉体,一寸寸,将他钉缚在高台上。
源源不断的鲜血从伤口处涌出,滴落在地面沿着那弯弯绕绕的咒术刻痕流淌进池子里。
高台的四周是一片满目的血色,沸腾的血水深不见底,一个个巨大的茧俑就浸泡在其中,那里面不断传来痛苦的哀嚎和剧烈的挣扎。
他们想要摆脱这种折磨,可最外表的茧俑就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牢牢地将里面每个人都困死了在其中。
秦悬渊最开始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也会愤怒,可他越是愤怒,伤口流淌出的血液就越多,里面转化的速度也就越快,被束缚在里面的人也越痛苦。
这似乎是一个无解的死循环。
最终经过血水的浸泡,外面的茧俑一点点收缩,逐渐压缩着里面活人的生存空间,直至他们的皮肉彻底与最外层的俑融为了一体。
那时候什麽哀嚎惨叫也没了。
生前被硬生生这麽折磨炼化出来的魔物,他们的内心只有无穷无尽的恨意,出来面对活人也绝不手软。
秦悬渊看见过无数次他们吞吃人肉的场面,甚至连饲养他们的邪修也会一不小心就沦为了口中食。
而最让他难以忘记的是一个失败品。
能够转化成功的血俑终究只是少数,大部分人都坚持不到融合的地步就已经痛死了。
这种死俑没有价值。
那些邪修弟子会定期清理掉这些失败品。
秦悬渊就这样看着,看着他们破开茧俑,将里面不成人形的尸体撕扯出来。
而那天其中一个被拖出来的人意外地还有着呼吸,他微弱地喘着气,薄薄的茧俑黏连在他的皮肤上,半落不落的,底下的肌肤早已经面目全非。
他看见了被钉在高台上的秦悬渊。也看见了秦悬渊身上流淌的鲜血。
他逐渐意识到了什麽,开始变得激动,变得愤怒。
哪怕声带已经嘶哑了,他仍然还用那破损的声音谩骂道:“我恨你……我恨你为什麽要让我遭受这种痛苦……你该死……你为什麽还没死!”
“呜……你死了我就能解脱了……!”
那人呜咽着,说完这最後一个字,他在痛苦和愤恨中死去了,死的时候他的眼睛还在直勾勾地盯着秦悬渊,腥红的眼珠下是两行浑浊的血泪。
这大概是每一个被装进了俑内的活人的心声。
他们恨秦悬渊为什麽不能早点死,也恨秦悬渊为什麽让他们遭受那麽久的痛苦。
而秦悬渊……
他在不断地尝试死亡的过程,渐渐学会了接受这种被怨恨的麻木。
旧的伤口愈合,新的伤口又出现。
血池内的茧俑也来来去去,每天都有无数平民百姓被抓到这里,融合丶炼化,最终成为没有理智的怪物。
……
而就在秦悬渊沉浸于回忆中的时候,薄倦意敏锐地察觉到身旁男人的情绪有些不对。
他拍了拍秦悬渊的肩膀,蹙着眉喊道:“静心”
少年的嗓音疏冷清脆,如碎玉轻击。
落入秦悬渊的耳中,他猛然从那满目的血色中回过神来。
他擡起头,映入眼帘的是薄倦意那张清冷昳丽的面容。
少年此刻蹙着眉,显然是有些担忧。
“你怎麽了?”
秦悬渊攥紧着掌心,他低垂着双眸,过了好半晌才开口:“没什麽。”
那些糟糕的事情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没必要说来平白污了少年的耳朵。
薄倦意倒也没有在意秦悬渊那略微冷硬的态度。
每个人都会有秘密,而他们只是雇佣关系,远没亲密到可以无话不说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