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漫长岁月的他从未对自身的变化变得迟钝,反而是越来越敏锐,因此他清楚的在一个清晨发现了自己的古怪。
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一个来自俄罗斯的自由音乐家丶大提琴演奏家,出生优渥的他自小便展现了优越的天赋,成年前便已经完成了大学的学业,他并没有选择深造,而是选择带上了自己的笔记与提琴踏上了旅途。
——这是他的记忆告诉他的,贯穿他前半生的简介。
记忆完整丶无暇,幸福而平常,命运似乎格外偏爱他,父母是开明优秀人才,天赋是他触手可得的伴生物,亲情丶友情丶欣赏与崇拜,他一样也不缺。
——费奥多尔为这个完美的人生嗤笑了一声。
这大概的确是命运美好的祝愿,却绝非他真实的人生。
你若问他缘何这样笃定这人生与他无关,费奥多尔也只会说他就是知道。
他再清楚不过了——那般温暖美好的曾经中走不出一个这样的自己。
“想喝点什麽?”
太宰治翻开了菜单点了杯意式,顺便还招呼了一句来自北地的客人,倒是颇有东道主风范。
费奥多尔不在这事上多做挑剔,随意点了杯便接上了方才的话题:“我们上次见面是在什麽时候呢,太宰君?”
太宰治擡眼看他,嗤笑:“都已经发现了违和之处,再试探我就没必要了吧。”
听到这样的回答,费奥多尔反而是舒心:“有必要的。”
他认真的说,双手交叉抵在了桌面上:“从我在那个酒店的清晨醒过来,我问过很多人这个问题,只有您表现得与衆不同。”
“哪个酒店?”
“这不重要,太宰君。”
“我猜是英国,你真是越走离答案越远呀。”
“我很清楚,太宰君。”费奥多尔蹙眉:“可惜没有开啓的钥匙,你要知道单纯守着上锁的箱子也是无用。”
侍者送上饮品,按理来说在晚餐的时间之後并不是个喝咖啡的好时候,两个人却像是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睡眠问题。
太宰治的茶匙搅动着饮品,他轻飘飘的说:“费奥多尔君计划的下一站是哪里呢?”
“北欧。”
费奥多尔微笑:“我有一整套完备的旅行计划,太宰君想抄作业麽?”
“啧啧。。。。。。”太宰治啧声摇头:“真是够有耐心的,是什麽促使你走上这条不归路的。困惑,还是欣赏?”
“是【挑剔】呀,太宰君。”
费奥多尔淡声:“我对这个世界有着诸多的不满啊。”
“为什麽?”太宰治笑得眯了眼,叫人看不清其中涌动的情绪:“孕育自你夙愿的世界,它有这麽不堪麽?”
费奥多尔看着他不语。
“看我做什麽,难道你要告诉我你对此一无所知?”太宰治向後靠在了柔软的椅背上:“别逗了,你就是因为知道了,才会从英国离开啊。”
“你又知道多少呢,太宰君。”费奥多尔敛下笑意,举杯轻声:“能够主动找上我来,只能说明你也对这个世界也不堪负累啊。”
“毕竟是【你】的心愿啊,”太宰治卡住自己的脖子做干呕状:“光是想到这个就足够恶心了吧。”
费奥多尔显然不为这垃圾话影响,他浅啜着咖啡,眨着眼:“虽然猜到对话的进展不会顺利,但果然还是会叫人不愉快。”
咖啡厅中的唱片机播放着婉转的乐曲,花腔高音掩下了着花瓶旁的会谈,太宰治不为所动,也温声回呛:“毕竟你我都没什麽诚意啊。”
费奥多尔不置可否,他选择推进自己的猜测,于是主动奔向主题:“我们来做个交易吧,太宰君——我猜你并不中意这个世界啊。”
“的确如此。”太宰治不否认:“可我没有帮你的理由,况且,你也没有离开这里的理由。”
“理由?不,这是最不重要的。”
费奥多尔看着他,梅子色的眼睛氤氲着一些浓郁的色彩,他温声陈述着,像是一场尚未公开的演讲演练:“比起离开这里的理由,我更加欠缺留在这里的理由,您会在那个时候站在那观景台上,你又在期待着什麽理由呢?”
内心的声音又悄声浮了出来,并且絮叨的抱怨着费奥多尔的善变和不知足——常人明明实现愿望就会心满意足,他怎麽还这样反复无常呢?
费奥多尔熟练的在心中措辞相对:‘人并不是恒久不变的生物,虽然尚且没能描摹出事情的全貌,但我可以确定我的心愿被命运所愚弄了。’
‘说不定就是你的心愿太过蛮横无理呢?’
心里的声音大肆抱怨着:‘贪婪的费佳,控制欲溢出的费佳,不讲理的费佳——圣诞老人肯定早就把你拉进黑名单了,你就从来没收到过好孩子圣诞礼物。’
费奥多尔垂着眼耐心和那个声音陈述事实——圣诞老人是假的,当然你也可以相信这个传说,旅行计划再加上芬兰也不是什麽问题。
那个声音似乎是被噎住了,一时间没能和他呛声,费奥多尔心中觉得好笑,又继续说:‘当然了,我从来没说过我是好孩子,也没期待过会从烟囱里丢进来的礼物。’
‘那一定灰扑扑的。’
那个声音立刻接上,顺着费奥多尔给台阶铺的红毯飞快的下来:‘还是我想好了命令你去买的好,你一直很喜欢我的品味。’
费奥多尔搭在杯壁上的手指轻微抽动,几乎想要捂住自己的心口,不过他还是压抑了这诡谲的渴望,和心中的声音恭维道。
‘当然。’
他这样想,也这样哄着心中的迷音:‘我就是这样喜爱着您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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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重做了最後一部分的大纲,可能完结还要一阵子[化了][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