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痛痂难愈“疼——”她倒抽一口凉气。……
祝流双很早就意识到,当何铭沉下脸来,语气严厉地同自己说话时,她是十分怵他的。因此,她耷拉着脑袋不敢反驳,任由他牢牢扣住自己的手腕。
可她不明白,他为何会这般激动?
什麽喉头水肿,窒息休克,以她目前的症状,远没到这麽严重的地步。
腕处的力道慢慢收拢,她盯着他小臂内侧凸起的青筋发怔。
这还是她认识的何铭吗?他的克制有礼,他的波澜不惊,此刻统统消失了。透过男人手臂上突突跳动的血管,她好像——第一次,真正认识他。
腕骨被人用力捏紧,疼痛让祝流双鼻头发酸。
“疼——”她倒抽一口凉气,试图抽回自己的手。
男人如梦初醒,阴霾自眉宇间迅速消散。修长的手指卸了力,僵硬地悬停在半空。
“抱歉!”喉结重重滚了一下,他面上难掩自责,“是我越界了,流双……”
祝流双仰起头勉力笑着,人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憋了一肚子话,却无力开口。
好在,有人替她打破了这一室僵局。
主卧房门洞开,几个男人的谈话声远远地飘过来。
“老何,我上完厕所了,咱们继续吗?”
“何老师,刚发了份文件到群里……”
“老何,老何……人呢?”
祝流双揉着发红的手腕,压低声音道:“学长你先开会,我去小区外面买药。”为了不让他同事发现自己的存在,她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
“等我一下,很快结束。”何铭一字一句地说,凌厉的眼神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
“好。”祝流双不敢多言,哑着声音做乖顺状,“我回房间换身衣服。”
男人扬起下巴点了点头,两人错身而过,朝各自的卧室走去。
她无从得知他和同事说了些什麽,只晓得他的动作竟比自己还要快上几分。
当她换好衣服步入客厅,便瞧见玄关处立了个黑影。
祝流双嘴唇微张,略显吃惊地问:“学长这麽快就结束了吗?”
“嗯。”何铭淡淡地说,揣在兜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滋滋”振动着。不用想,也知道发消息的人是谁。将才他甚至没有解释,便直接退出了钉钉会议,也难怪顾旭峰等人要对他进行消息轰炸。
好好的工作会议因为她的过敏临时中断,祝流双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不想成为事事麻烦他的累赘,可事与愿违。他执意要陪她,她根本拒绝不了。
脚步声在楼道里响起,感应灯忽明忽暗。锃亮的电梯门映出他们并肩而立的模糊身影。兴许是夜风吹醒了她混沌不堪的脑子,祝流双惶恐地发现,内疚之馀,她潜意识里竟隐隐透露出一丝欢欣。
人是自私的动物。
她曾冠冕堂皇地在日记本上写下“暗恋是一个人的独角戏,我从不需要你的任何回应。”她也曾信誓旦旦地告诉好友“即便何铭最终没能爱上自己,她也不会感到遗憾。”
可她发现,她错了。
那些自视清高的话语不过是一块盖住私心与欲望的遮羞布。越靠近他,她便愈发贪婪。她渴望何铭看见她,在意她,甚至肖想他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自己。
今夜这样失控的场面,不正印证了他对她的在乎?
认清内心後,祝流双坦然地接纳了自己,接纳了身体里另一半自私的灵魂。
汽车驶入漫漫夜色,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药店门口停下。
“先去买抗过敏药。”
头顶上方阅读灯打下的光朦朦胧胧的,柔和了他冷峻的面部轮廓。祝流双“嗯”一声,很快领会出他话里的意思。他大约是想让她先吃药应急,再带她去医院看急诊。
吃完药赶到医院,说不定皮疹早就消退了。
她默默腹诽,到底没把心里话说出来。而是乖乖拉开车门,朝亮着灯的药店奔去。
盈满鼻腔的柑橘香气随着女人的离开渐渐变淡,何铭紧握方向盘的手一点一点松懈下来。他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一时间失了焦距。
连他自己都不曾设想过,有一天会因为一个女人失去理智。
若不是祝流双那一句气若游丝的“疼”,他根本意识不到当时用了多大的手劲。她的声音让他神魂归位,也让他从失控中彻底挣脱出来。
埋在记忆深处的恐惧不断侵袭着他,像一把带了锋利尖刺的锯子,反复摩擦着他的脑门。过往与现实重叠,何铭终于找到了令他痛苦的源头。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个中秋节。
彼时的他,对所谓的“父爱”仍心存一点企盼。因此,面对父亲何关山的盛情邀约,他没有推脱,带着月饼和玩具走进了那个不属于他的家。
继母热情得像换了个人,指着一桌子好菜说是特意为他准备的。继妹扎两个羊角辫,身量还没他腰高,扯着他的衣角追问带了什麽好玩的礼物。
何铭难得没给她们冷脸,配合着父亲演了一出“阖家欢乐”的戏码。他原以为,这顿饭会在“虚假的笑意”里客客气气地画上句号。没成想,现实却狠狠地扇了他一个巴掌。
他已经记不清了,席间父亲和继母因为什麽事情短暂离开。只记得,年纪尚小的继妹突然站到了椅子上,扒着桌角弯腰去够离她最远的那一盘梭子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