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刚好是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
路灯昏黄的马路上,早起的清洁工已经开始工作。扫把扫过地面,“唰唰”的旋律有节奏地回响。声音透过玻璃窗,悄悄钻进漆黑一片的卧室。
一张小小的单人床上,沉睡的女孩用被子紧紧包裹住身体,可即便是这样,她仍不住地颤抖着。
可怖的梦境纠缠着她,她的呼吸越来越沉重。
祝流双梦见自己又变成了儿时的模样。
那天放学,料峭的冬雨倏忽而至。她独自一人走路回家。走进小区大门时,有两个穿着雨衣,手提重物的中年男人粗着嗓子问她:“小姑娘,你知道六幢怎麽走吗?”
那两人虽然蒙着半张脸,但语气还算和善,她指了指前边道:“往前二十米左拐第一幢。”
“谢谢啊!”中年男人对视一眼,很快朝前头走去。
“几单元来着?”
“二单元301。”
听着远去的声音,祝流双站在原地发愣。六幢二单元301,那是她家的门牌号。
她突然变得警惕起来,调转方向,疯了一般朝对面的九幢跑去。
雨伞在她手里不断倾斜,寒入骨的雨水打在她脸颊上,她似是无所察觉一般只顾着往前冲。气喘吁吁地跑至九幢楼下,她寻了个隐蔽的角落躲了进去。
她的视野正对六幢的楼梯。
没一会儿,方才那两个找她问路的中年男人便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他们摘下头上的雨衣帽,露出两张凶神恶煞的脸。
隔得远,祝流双听不清他们说话的声音,但直觉告诉她,他们一定是在密谋着什麽事情。她静静地蹲在墙角,牙齿因为寒冷而打着颤,可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两个快步窜上楼的身影。
她仰头往上望,一楼,二楼,三楼。
中年男人果然停在了三楼。
很快,六幢忽而传出巨大的动静。
“砰——砰——砰——”有人在用锤子砸铁门。
“乒乓——乒乓——”什麽东西摔碎的声音。
祝流双蹲在地上,死命捂住嘴巴才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距离妈妈下班还有一个小时,如果那时他们还没走,妈妈回来会不会有危险?
她该去找谁?
保安?物业?还是警察?
可她的脚像生了根一样动不了了,耳边不断充斥着“砰砰砰”的巨响,仿佛那两人的锤子砸的不是门,而是她的大脑和心脏。
“谁啊?再闹告你们扰民了啊!”
“这个点乒乒乓乓做什麽呢?已经过了装修时间了!还敲我要给物业打电话了!”
楼上的铁门开了关,关了开,不堪其扰的邻居大声斥责着。
许是邻居的警告起了作用,三楼的动静渐渐转小。几分钟後,那两个中年男人相继跑下楼,戴好雨帽,迅速离开了六幢。
祝流双蹲在角落等了许久,确定那两人不再回来後才战战兢兢地走出来。夜色晦暗,她悄声隐入雨帘,飞奔回六幢楼下。
上楼的步子跑得飞快,她不知道那两人在三楼搞了什麽破坏,但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诫她,那两人绝对是来她家寻仇的!
三楼有一条长长的走廊,两户人家分属走廊的两端,她家在西面。走至三楼转角处,她的脚步变得迟疑。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转弯……
眼前的一切不堪入目。
碎玻璃溅了一地,防盗铁门被砸得凹陷进去,最让她害怕的当属铁门上那抹刺眼的血红色。
“杀人偿命”四个大字歪歪扭扭地被人写在她家大门上,祝流双睁大惊恐的双眼,“啊——”地尖叫起来。
……
汗水顺着脊背滑进被褥,在窒息的尖叫声中祝流双猛然睁开眼睛。
头痛欲裂,她呆滞地望着天花板上那只四处寻找猎物的蚊子,惊魂未定的眼里还残留着梦中那片骇人的血色。
身体好像处在一个极端的环境里,一半被坚冰包裹,一半被烈火炙烤,疼痛钻入骨头,让她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