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上前,对其中一名差役说:“这位官爷,小人求见梁都尉。”
身形精瘦皮肤黝黑的差役打量着谢乔,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屑:“你是何人?寻梁都尉作甚?”
她一介白衣,还是女子,要从牛气哄哄的官差口中问到话是不可能的,所以必须得使些手段。
谢乔凑近了一些,侧过身,用背影挡过其他人的视线,然後拉起黑脸差役的手,摊开,再将准备好的二十枚铜板放了上去。
果然,见着铜板,他原本一脸的不耐烦瞬间烟消云散,眉眼漾开。
差役握紧手掌,不着痕迹地将铜板收起来,谨慎地擡头瞥了几眼,确保没人看见,他才将谢乔拉到一边僻静处,小声说:
“姑娘,我跟你说实话,梁都尉已被张府君下了狱。”
下狱?果然如她所料。
“府君”是汉代对太守的尊称,想来梁汾是得罪了敦煌郡太守,然後被关进了大牢里。
“说梁都尉欲叛入匈奴,这不胡扯吗,当年长安商旅被胡人掳去,梁都尉孤身千里追贼,挑回胡人首级,说他叛,荒唐得让人笑掉大牙!”差役愤愤不平地抱怨着。
梁汾貌似人缘不错,先是医馆大夫,又是郡府门前普通差役,都说的好话,也侧面烘托这人确实有两把刷子。谢乔暗暗寻思。
“官爷,能否领我去见梁都尉?”
他现在被太守针对,身陷囹圄,正是劝他加入自己势力的最好机会,所以系统把他纳入了可招募人物的范畴。
差役闻言,断然摆手拒绝,“不可不可,张府君有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谢乔已经打定了主意,她看向身後的阿适,对方立刻会意,从衣襟里摸出来一支镶着珠子的银钗。
差役接过银钗,眼睛瞬间直了,拿在手里,整条胳膊都在止不住地打颤。
真应了那句老话,有钱能使鬼推磨。
差役细致地将银钗收进衣襟,小声说:“等入夜,我偷偷带你去,今夜班房值守的狱卒与我是总角之交,姑娘切记,定不可声张走漏了风声。”
“有劳了。”谢乔颔首揖礼。
这是她第一次学着古人行礼,影视剧里见过太多,自己做起来倒丝毫也不觉得突兀。
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谢乔先摸了摸从郡府附近到传送符最近最优的路线,方便劫狱後成功逃遁。
从周围人的口碑来看,梁汾极大可能是被太守陷害冤枉,在乱世里,整人必定把人往死里整,轻易他肯定是出不来的,只有劫狱这一条路。谢乔爱才,不能眼睁睁看这麽一个将才毁在大牢里。
虽然如今匈奴围城,大敌当前,太守的专注力大概在城外不在城内,但要从大牢里劫走活人只怕还是不容易,如果她能再有张[空间传送符]就好了,连通大牢内外。但这玩意儿可没那麽好弄到,【商店】没得卖,只能通过签到才开得出来。
实在不行,就得靠她的钞能力了。
临近傍晚时,谢乔开始往郡府方向走,在空荡荡的街上她竟然发现了一家开门的小食馆。饿了半天,正好,她索性带上阿适先进去吃点汤饼。
吃的过程中谢乔没忘了跟店里夥计打听“治才”谢均的消息,然而夥计坚定地摇头表示,从来没听过这名字。
谢乔忍不住叹息,本家兄弟,你能不能给点力啊。
夜色如黑纱轻轻笼盖下来,家家户户依旧闭门不出,寒风呼啸,敦煌城中冷冷清清。
谢乔刚一走到郡府门前,远远看见黑暗中有人在朝她招手。
是白天那位皮肤黝黑的差役,他毫不磨叽,径直将谢乔往郡府西面的县城大牢里领。但为了不太过招摇,人不能带多,阿适留在外面等。
进去後,一路都很顺利,本来会有更多看守的狱卒,但当前城防形势严峻,好些都被派上了城楼值夜。谢乔跟着一直走到了大牢深处,差役同一位狱卒轻声嘀咕了几句,很熟络的样子,脸上都挂着笑,应该就是他所谓的总角之交,她推测他们大概是商量怎麽分那支带珠子的银钗。谢乔并不心疼,钗子只是两箱财宝里最常见的饰品罢了,这是招募一名将才必要的投资。
狱卒冲谢乔招手,示意她过去,随即转身拿钥匙打开里面的门。
举步迈入大牢深处,牢房里烛火明灭不定,隔着一根根木柱,谢乔终于见到了梁汾。身上官袍被扒掉,因为冷,瑟缩地坐在牢房的角落里,身上还带着鞭杖过後的伤。
这几间牢房就他一个人,谢乔没什麽顾忌,走了上去,“梁将军。”
梁汾听见声音,擡头一眼就看到了她,讶异地问:“你是何人?”
“在下谢乔。”谢乔拱手。
因为考虑到越狱,她穿的是一身干练的劲装,头发高高绑起,颇有些飒爽英气。
梁汾起身回礼,“不知足下深夜到此所为何事?”
站起来谢乔才发现他身形高大雄壮,身高怕是超过一米九了,身材保持良好。面部线条硬朗,短胡须,目光炯炯有神。
谢乔早就打好了腹稿,语言也润过色,开口就来,“听闻将军武艺卓绝,有飞将之速,不下卫丶霍之勇,乔仰慕已久。而今将军何故羁押于此?”
眼前浮现着半透明的页面,实时显示着[人物]的意愿度,意愿指数不断浮动,当达到60%时则可以进行招募。
所以谢乔免不了要先吹吹他的彩虹屁,留个好印象。
梁汾顿了片刻,轻叹了口气,“张府君一时不察,故沦落至此,他日真相大白,定会还我公道。”
谢乔很轻易就能在他的声音里读到无奈,所谓公道,连他自己都拿不准。正是她发挥的时候。
“事已至此,将军又何必为张府君开脱。将军是何为人,敦煌城中人尽皆知,张府君摆明是污你叛变,颠倒黑白,怎麽可能放过你?叛敌若按大汉律法该当何罪,将军想必比在下更清楚。”
谢乔冷静地说,直视他的眼睛,尝试击溃他的心理防线。
梁汾眼神避开,良久後,声音惆怅吐出一句,“我别无他法。”
他在敦煌郡任职三年有馀,张栗是何面目,他再清楚不过。不愿阿谀巴结,张栗便处处给他穿小鞋,使绊子,他都不甚在意,一味的忍让退步,力求不落口舌。怪他不知曲意逢迎,不知变通,最後竟落得今日的下场。
这大概就是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