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吧,小女娃非得这样叫也没什麽问题,照铜镜时她就发现了,自己确实显年轻。
坐在另一头的徐慎倒是真不客气,摆上桌的,那就是给吃的,要吃当然是吃最好吃的。他不夹多了,给姐姐妹妹留足,就夹自己那份,肥肉瘦肉一个劲往嘴里塞。
两腮嚼得鼓鼓的,满嘴油光,徐慎吃得那叫一个享受。
他真太久没吃过肉了,上次能一口气吃到这麽多,还得是去年在府里。在城墙根讨饭的这几个月,他们收到最多的是过路人施舍的酸馒头丶半个饼。极偶尔能收到一两个铜板,但那得存着攒着,因为他答应过妹妹,要带他去寻父亲。
大口嚼瘦肉的代价就是瘦肉丝塞满了牙缝,徐慎相当难受,不停地抠牙齿缝。
“吔,吃着呢?”这时候,一个体型略胖的女人踏过门槛走了进来。
孙少英背着身,但一听见这声音就辨认出来了,对面的泼妇杨姜。
她也在对面开客店,去年开的。孙少英坚定地认为自家生意下滑与她脱不了干系。为了抢生意,杨泼妇无所不用其极,可着劲跟旁人贬低丶说坏话。经常就站在街口吆喝,眼看客人要迈进别家店,她甚至会跑到门口把客人撬走。
孙少英气不过,曾上门找她理论过,结果可倒好,泼妇的嘴噼里啪啦的,反把她骂得还不了嘴。
杨姜家里男人在河南尹府当差,也就芝麻大个小吏,更加助长了她的嚣张气焰。
生意比不过,嘴皮子比不过,男人也比不过,过去这一年多时间,孙少英心里一直郁卒气结。
杨姜步入堂里,走近瞅着饭桌上的菜,嘴里啧啧啧个不停。
“怎麽连点肉星子都没有?孙姐,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抠门。”
桌上唯一的那一小盘熏腊肉已经被夹光了。
孙少英懒得搭理这颠婆,头不回,扒自己的饭吃。
“你别胡说,我们刚吃了!”徐慎争辩道,他虽然年纪小,但切实感受到了这个胖女人带来的不友好氛围。手伸进嘴里,工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从牙缝里拔出了一根腊肉丝,“你看,这是不是肉!”
杨姜见状,笑得前合後偃。她捂着笑痛的肚子,拍了拍孙少英的背,脸上挂满了嘲讽,“孙姐,家里难得来客,你还真大方哈,煮这麽多肉,够他们大吃一口了吧?”
孙少英动了动身体,把她的手甩下去,“你能干,你最能干成了吧,比不过你。”
“不不不,孙姐,你这说得不对了,我比不上你。你看看你男人,又是煮饭烧菜又是洗锅刷碗,贤惠。我那男人,忙得成天不着家的,每个月就拿点月俸回来,就几百文钱,这年头干得了什麽?”杨姜哐哐地说下去,“还有我家那小子,说其他我就来气,成天吵吵嚷嚷的,跳过来跳过去,烦都能烦死你;还是孙姐你好,不生孩子,落得个清净。”
声音刺耳,孙少英竭力地克制,恨不得将就把碗泼她脸上。但不能,他们家惹不起。
杨姜的目光往周围扫过,一下就发现旁边的蔡琰,越看越觉着喜欢,“诶这丫头看着水灵,来来来,跟婶婶走,上我那儿去好好吃顿肉。”
说着就抓住了蔡琰的小手。
“什麽肉?”
门外忽然传来声音,谢乔不解地问,同和谢适走了进来。
“她谁啊?”谢乔问。
“对门客店的头家。”孙少英看见谢乔回来,把长条凳腾出一些,给她坐。
“对门的,那就是熟人了。”谢乔说着往里走,瞥到了陌生女人在拉蔡琰的手,她卡在了中间,“婶子,你坐下来一起吃呗。”
“我顿顿得吃肉,一顿不吃心里就闷得慌。”杨姜鄙夷地别过脸去。言外之意,你们这没肉瞧不上。
“有肉啊,你别急嘛,阿适,快打开。”谢乔招呼道。
谢适连忙把手里拎的几袋东西放在桌上,铺开,每摊开一样,浓郁的香味就涌出来,烧鸡丶烧鸭丶熏牛肉丶猪肘子丶猪肉馅饼,量大管够,铺了一整张桌子。
徐慎丶卓兰丶蔡琰丶孙少英丶吴立,满屋的人瞪大了眼珠子,迟迟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
“来来来,坐下来一起吃,我请客。”谢乔满脸热情。
杨姜的脸早已绿得发光,一跺脚,气急败坏地跨出门去。
谢乔纳闷地望着她离去的背景,这人好奇怪,是她招待不周,还是表达不清楚,怎麽话都不说就直接走掉了。不是很有礼貌。
刚一坐下,孙少英严肃地问:“你哪来的钱买这麽多肉?”
这不是一个小数目,一整只烧鸡就是三十文钱往上,更别说其他的牛肉鸭肉,没百文钱买不到的。
回来的路上正好看见有卖的,于是谢乔就买了些,主要目的还是买给老板娘尝尝,感恩他们帮忙带孩子。顺便她自己也打打牙祭,这段时间以来,她这张嘴实在给憋坏了。
在掏钱买的时候,谢乔就已经编好了说辞。
“不瞒你说,我和我弟曾经也是大户人家,别看现在落魄,但其实我还是有人脉的,上次有人请酒,这次这些肉也是请的。”
就在孙少英半信半疑之际,谢适已经很自然地接过了话茬:“姐姐,你日後还是少与他来往吧,他就是对你有意思,此人心术不正。”
“你个小孩子懂什麽。”谢乔不屑地白他一眼。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看他极准,姐姐切莫被蒙蔽了。”谢适劝道。
“你话怎麽那麽多,啃你的肉!”
“反正我明天绝不会让你去见他!”谢适认真且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