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满满当当的粥,郑柘激动地连连点头鞠躬,“多谢县长多谢县长。”
他回过身走进人群,见着人群中的邻人友人,话不停口,“谢县长真说到做到,再不信,你们连汤都喝不上了。”
一名扫完街道的中年男人挤到谢乔面前:“谢县长,你方才安排的地我已经清扫干净,粮食……”
谢乔记得他,垫起脚尖远远望向那片街,果然与之前相比变得洁净许多。她毫不含糊,从身上拖出一麻袋粮食拿给他。
中年男人接过麻袋,打开查看,准确无误,他激动地喊:“谢县长真一诺千金!”
男人扛起麻袋撒丫子就跑,挤进了人群里,旁人不解地问:“你跑什麽跑啊?”
“我回家拿碗去!”男人终于挤出去,奔如脱兔。
聚集的人群瞬间一哄而散,各自归家拿碗来盛粥。等人群又重新聚起来的时候,谢乔扯着嗓子让他们在後面排起来长队,她说的话开始好使了。一大锅粥看看就分光了,谢乔让没分到的百姓先等着,她再煮第二锅。大米丶水都有现成的,费不了多少时间。
谢乔的大锅粥从下午一直持续到入夜,不止城南,城西丶城东丶城北的百姓闻声纷纷前来领粥。她一一分派,不让任何一位百姓空手而回。对于面黄肌瘦,一看就长期挨饿的百姓,她还会多舀一两碗,力求他们能吃饱。
在散粥的同时,谢乔还给百姓做了一个承诺,明日午时来此,一人能领一个大馒头。
她与百姓之间的信任就需要这样一点点地建立。
夜里回到县府,谢乔带领自己的兵卒以及县府留守的几名差役,和面团揉面团,先发酵一夜,明日方便蒸馒头。
事情处理完毕後,谢乔疲惫地躺下来,只觉得自己度过了极其充实的一天。
面板上,对龙勒城的同质化进度已经超过了50100,像今天这样继续坚持下去,要不了多久民心以及她的公信力就会在龙勒百姓中间建立起来。
现在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龙勒的兵权。今天这一整天,龙勒陆县尉依然没有出现。
第二日,天边和煦的阳光照亮了沉睡中的边陲小城——龙勒。
一睁开眼,郑柘浑身一挺,连忙起身奔去茅房。半梦半醒间的杨荷嘴角轻轻勾起。
早春的阳光同样照到了玉门关,陆勘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爬起来。头昏脑涨的,昨天夜里又喝大了。
今年已经是陆勘任龙勒县尉的第三个年头,他犯了些小事便被打发出京兆。一开始以为来边关凶多吉少,能活着回去就不错了。结果没想到,这日子是越过越滋润。他甚至都要怀疑,当年犯事是犯对了,在长安城跟那帮大官做低伏小,远不如来这里逍遥自在。
来龙勒的头年其实一般,龙勒县长自视清高的,老给他使绊子,他初来乍到,一忍再忍,忍下了。
转机发生在去年。
机缘巧合,他结识了玉门都尉冯悉,两个人喝了几顿酒,情投意合,一打听还是右扶风的同乡,关系日渐密切。
去岁中秋,冯悉叫上了阳关都尉李益,于烽燧边设宴。遥望大漠孤月,三人睹月思归,有感而发,意气相投,遂磕头敬拜天地社稷,结拜为异姓兄弟。
大哥玉门都尉冯悉,二哥阳关都尉李益,皆是郡一级的官吏,陆勘半夜都要给笑醒。
因为时常往来玉门关丶阳关,不常在龙勒城内,县长对他更多苛责。
他这辈子可没受过这种气,被逼急了,于是设计将县长诱出城杀死,并僞造了马匪袭击的假象。
西凉这种苦寒之地,匪患兵患肆掠,发生这样的意外太正常不过了。别说是一小小的县长,就是敦煌太守死了,也惊动不到京师。
自县长“罹难”後,龙勒县长之位便一直空缺着,长达数月之久。这也正常,谁会这麽自找苦吃来这里任县长,就算下级官员晋升往这里调,一听说是西凉之地,前任县长还死于马匪之手,自然也尽可能使钱打点关系,将自己调回中原。
中原人大都厌恶西凉蛮荒,前朝匈奴势大时,朝中还曾有大批官吏上书天子,请旨弃守河西四郡。
县长之位空缺的这数月,陆勘愈发肆无忌惮,整日整夜地宿在玉门关,饮酒作乐。
酒後兄弟三人愈发大胆,脑海里甚至开始构想些大逆不道之事。
“朝廷如此现状,不出数年,天下必然大乱,我们兄弟三人何不早做打算?”玉门都尉冯悉眼里闪射着精光。
“不瞒大哥,我亦有此念头!”陆勘借着酒劲,情绪高翻,“为图大事,我们兄弟三人可先据两关一城,招兵买马,将来天下大乱,无论进取河套,还是退守河西,不失为一方豪强。”
三人一拍即合,着手开始准备。
这些年丝路虽然几近断绝,但仍有少量的商队经过,南北两关皆会盘剥一通。商队肥得流油,这些年积攒了不少,这是他们的立业之根基。
作为龙勒县尉,陆勘自然也拿出自己的诚意。县内暂无县长,他手握兵权,为所欲为,加征防税,带人趁夜抢掠城中大户并放火毁尸灭迹,城内的精壮人口强征为自己的部曲,胆敢有不从的就处死杀鸡儆猴。
几个月的经营,两关一城,他们已经拉起来上千人的武装。
要知道,敦煌城的守军也不过才几百而已。只待天下大变,拿下敦煌城,及其东部几县易如反掌。届时敦煌郡就都在他们兄弟三人的掌握中了。
这时候,一名差役站在房门外叩门,“陆县尉,新县长已经催了两次,今日您高低得回城里露个面啊。”
“行行行,回去回去。”陆勘不甚其烦,捡起地上乱扔一气的官服往身上套。
陆勘一面走,身後的差役一面替他整理官服。站在房门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女人的娇笑。他朝里面说话:“大哥,小弟回去一趟,过两天再来找你吃酒。”
“回去作甚?你我在此逍遥快活岂不美哉。”冯悉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