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60“愿为马前卒。”
半夜,谢乔被左右从熟睡中唤醒。这是她特意交代的,周密那边一有消息就要第一时间告知她。
在这个信息极度不灵通的古代,莽苍山脚下的那场伏击的战果还悬着。
虽然山贼精英仅有数十人,且来回上山下山奔袭攀缘,体力大半透支,但谢乔同样不清楚新入伍的郡国兵的真实战斗力。没有经历实战的检验,一切都是纸上谈兵,他们可能失手,也可能损失过重。
她唯一能拿得准的,就是这场占据天时丶地利丶人和的伏击战必定不可能失败,哪怕是几百条野狗,从坡上一齐窜下去,也足够将几十人啃得骨头都不剩,更何况是携带兵器,以逸待劳,先以远程箭矢消耗的军士。
谢乔设想过最坏的结果,那就是贼首逃遁,带回来的除了不会说话的首级,不剩半个活口。若是如此,她的谋划会受不少的波折。
好在最坏的结果并没有发生,左右带来的消息是:山贼残衆及头目已经被周密等人秘密押解到进了睢阳城的大牢。
当然,这里的“秘密”只是相对而言,城中定然布满了徐济的眼线和暗桩,对方大约比她更先一步知晓情况。
天底下压根不存在密不透风的墙,防是防不住的,但讲究一个兵贵神速。
谢乔被叫醒睁眼後没有半瞬的犹疑和磨蹭,匆忙披起外袍出门,领着何颙等人直奔大牢。
夜色已深,狱卒提着一盏晃动的油灯在前方引路,光亮勉强照亮脚下一段湿滑的石阶。谢乔穿过层层戒备,顺利抵达了地牢的最深处。
一间相对宽敞的牢房外,中尉丞周密和司马于融正对着牢内厉声审问着什麽,几名孔武有力的狱卒手持鞭子侍立一旁,神色不善地盯着牢内。
火光下,可见牢中几个衣衫褴褛丶浑身血污的汉子被粗麻绳反剪双手捆着,其中一个身材尤为魁梧,即便被绑着,也透着一股悍匪的凶戾之气,想必就是那贼首了。
见谢乔一行人至,周密忙迎上来,嗓音轻快且激动:“谢中尉神机妙算,我等几不费力,擒获贼首!”
“谢中尉请看,贼首在此!”他侧身让开,指向牢内的一道高大的人影。神情从早先的忧心忡忡转为如释重负,同时眼神中流露着对她崇拜的光彩。
谢中尉诚不欺他,在徐相君给的最後期限来临前擒获了莽苍山贼首!
谢乔脚步不停地往前走,沉声问:“战损如何?”
一旁的司马于融有些兴奋地答:“回禀中尉,仅有几人轻伤,箭矢一发,山贼土崩瓦解,纷纷束手就擒。”
如此一场碾压式的胜仗,他从戎十数载也是头一遭。
谢乔了然地点点头,心中并无太多意外。。
一场预料中的大胜,相信经此一役,这支新编的郡国兵,其战力会直线上升。如果这些郡国兵是纳入系统的部曲,一定能清晰看到他们头上的经验条涨一大截。
地牢内火炬光影摇曳,明灭不定。谢乔站定後微微擡头,目光穿过粗壮的木栅,看向仔细打量着那个被多股粗麻绳反剪双手,牢牢捆缚在木桩上的曹彪。
他闭着双眼养神,一言不发,谢乔仍能从他身上感受到那股未曾消散的悍匪凶戾。
在此之前,谢乔只在山寨的城墙上远远地瞥了一眼,还不觉得什麽,现在站在同一水平线上,近距离审视,观感上此人体型更加魁梧,虎背熊腰,孔武有力,与极支辽丶梁汾是一个等级的。此人能啸聚山林,成为莽苍山群贼之首,并非偶然。
移转目光,谢乔观察到他臂膀上好几处箭伤,鲜血浸透了衣裳又结了痂,血肉模糊。但他依然攥紧拳头,如同蛰伏在草丛的毒蛇吐着信子,随时准备发动致命的反击。
“速去医馆请先生,人别死了,相君明日还要亲自见他。”谢乔冷冷地说。
一名狱卒闻声,忙应了一声“喏!”,便躬身快步退去。
听见“相君”二字,曹彪猛地睁开眼,凶光毕露,死死盯住了牢外的谢乔。
“徐济老儿何在,我誓砍汝头!”声嘶力竭地呐喊。
全身疯狂用力,太阳xue青筋的青筋突突地跳动,结痂的伤口因为太大力再度迸裂,鲜血飙溅。
猛虎被缚,任凭挣扎,却丝毫动弹不得。
面对暴戾中丶想生生从她身上撕咬下一块肉的曹彪,谢乔不为所动,不屑一顾。无言是最大的轻蔑。
曹彪气到极致,喉间发出低低的嘶吼,恨只恨麻绳缚他太牢,使他力竭而不得脱身,只能眼睁睁看着仇人之党羽在面前耀武扬威。
谢乔稀松平常地转过头,和身後的何颙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何颙会意地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又看向周密和于融,嘱咐道:“辛苦二位连夜讯问,明日不必去官署当值,饭菜我自会命人备来。”
二人拱手,起身望向谢乔离去的背影,略略狐疑。
翌日便是梁王刘弥的寿辰。几个月前将将才历经黄巾之乱的冲击,梁国上下尚未从这场大战乱中恢复。
刘弥虽不问政事,却爱惜百姓,自个儿的寿辰本不欲大操大办,又不是整寿,奈何人缘实在太好,道贺之人踩断了王宫的门槛,盛情难却。这与他本人性格温吞丶慈眉善目,平日里广结善缘分不开。
这一日,不止梁国官吏,梁国名士丶天下豪杰,及周边郡县的名门望族,纷纷携礼而至。一时间,梁王宫内冠盖云集,盛况空前。
王宫夜宴,灯火通明,丝竹声声。
谢乔抵达王宫时,宴饮已开始了一阵。她身後仅带着梁汾一人随从,护卫周全。以他的战力,寻常宵小绝难近身,一人足矣。没召极支辽回来,他有更适合的任务:留在城寨以驯化其馀山贼。他脑子可能不够灵光,但作为部落的首领,御下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