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德,不必多礼。”谢乔示意他坐下,开门见山,“听闻这段时日,你在协理国中事务。”
刘备连忙起身:“此乃备分内之事,不敢言苦。国中诸事平稳,全赖使君威名远播,宵小不敢作祟。”
谢乔打量着他,这位未来的蜀汉昭烈帝,此刻还只是一个心怀抱负丶却地位卑微的亭长。她笑了笑,说道:“玄德言重了。你之才干,屈居一亭长,实为可惜。我意辟你为郡守长史,辅佐我处理郡国政务,你意下如何?”
刘备闻言,猛地擡起头,眼中先是难以置信,随即涌上激动,他离座再次拜倒在地,声音都有些颤抖:“使君……使君如此看重,备何德何能!敢不效犬马之劳!”
长史,郡守一级的主要佐官,地位仅次于郡丞,秩六百石,这对他而言,无异于一步登天。
从一个连编制都未必稳固的亭长,直接跃升为郡府的核心官员,这份知遇之恩,让他感激涕零。
“玄德请起。”谢乔虚扶一把,“玄德之才,我看在眼里。”
看着刘备激动得有些泛红的眼眶,谢乔心中却有另一番计较。
刘备这样的人物,胸有丘壑,绝非池中之物。将他外放为县尉县长,固然能发挥其才,但远离自己的视线,以他的手段和名望,难保不会在地方上迅速坐大,滋生变数。
而放在身边任长史,既能利用他的才能处理繁杂的政务,也能将其置于自己的掌控之下,随时观察。这是一种任用,也是一种限制。
随後,谢乔又正式行文,征辟原中尉府的得力干吏周密为郡丞,作为自己的副手,并上报朝廷备案。
对于之前跟随她的中尉府旧人,如于融等人,也根据功劳和能力,各有提拔升迁,安置在郡府及下属各曹的关键位置上。
一应人事安排妥当,谢乔正准备再去拜访梁王宫。
就在这时,门外亲卫快步进来通报:“啓禀使君,府外高平坞遣人求见,言说代表坞主,特来敬献一批粮草,以慰军需。”
高平坞?
谢乔眉毛微挑。
她记得这个坞堡,是梁国境内除了宁陵邬之外,规模较大的几个坞堡之一。
之前一直保持中立,既不亲近官府,也不主动挑衅。
谢乔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关窍。
自己先前毫不留情地拔除了徐济在梁国安插的势力,紧接着又以雷霆之势,一夜之间荡平了实力不俗的宁陵邬,这份狠辣果决,显然是震慑住了这些习惯于割据自保的坞堡主们。
高平坞这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主动前来示好,用粮食换取平安。
“让他们进来吧。”谢乔吩咐道。送上门的好处,没有不收的道理。她现在正需要大量的粮草来支撑日益扩大的军队和各项建设。
高平坞的使者进来後,态度极为谦卑恭顺,将姿态放得很低,言辞恳切地表达了对谢乔这位新任梁国相的拥戴,以及愿意为朝廷分忧的“忠心”。
送走高平坞的使者,看着院中堆放的部分样品粮袋,谢乔心中一个计划已然成型。
既然敲山能够震虎,那何不把这动静闹得更大一些?
她当即传令下去,命令驻扎在城外军营的郡国兵,即刻起,加大操练强度和频次。
命令传达下去,睢阳城外的军营立时变得喧嚣震天。操练的号子声丶士卒奔跑呼喝声丶兵器碰撞声丶战马嘶鸣声,汇成一股充满肃杀之气的洪流,远远传开。一队队军士顶盔贯甲,在校场上进行队列丶刺杀丶骑术等科目的演练,烟尘滚滚,旗帜招展。
作为她的嫡系,西凉骑兵来回驰骋冲击,马蹄声如同闷雷滚过大地,声势骇人。
整个军营都笼罩在一片紧张忙碌丶大战将临的气氛之中。
这番动静,自然瞒不过城内外的有心人。
那些坞堡的眼线,很快便将郡兵大营异动的消息传了回去。
效果立竿见影。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睢阳城东门外热闹异常,便排起了长长的车队。
一架架装满了粮食丶布匹甚至铜钱的大车,从各个方向汇聚而来,车辕上插着代表不同坞堡的简易旗帜。赶车的农夫,押送的护卫,以及各个坞堡派来的管事丶使者,脸上都带着或焦虑丶或谄媚丶或无奈的神情,在清晨的寒风中,安静地等待着城门开啓,等待着向那位强势的新任国相献上敬意。
长长的车队,几乎望不到头,宛如一条蜿蜒的长龙,匍匐在睢阳城下。
谢乔立身城头,端起手边温热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