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鲤仍是失落摇头,“多谢姨娘,只是我那里头有件东西是世间再难求的。”
“世间难求?我倒想听听是件什麽珍宝?”
庾祺咳了声,搁下茶碗朝幼君无奈一笑,“她是小题大做,这丫头就是这脾气,是她的东西,就是放着不使,也不能丢,即便另买新的,她心里一样疙疙瘩瘩不痛快。”
可见真是个常给宠着惯着的丫头,为几件她不戴的首饰,一家子陪她大热天里寻访。幼君心里如此想,也觉得要待她体贴点,大概如此,庾祺这人只怕也能变得亲切一些。
思及此,她便放下茶碗,“这样好了,我带你们去找个人,或许她能帮你们找着东西的下落也未可知。”
九鲤跟着起身道:“不会耽误姨娘的正经事吧?”
“不妨碍的,我这里的事情办完了。何况离得又不远,不耽误什麽工夫。”
一行出了铺子,幼君见他三人无车可乘,道又近,便也弃了马车不坐,与九鲤并行前头,顺着大街朝前领路。未几踅进条小巷中,走不多时,来到一户妓家门前。
敲开门,院墙下千竿细竹,长得也不高,刚越过墙头,投下半亩翠阴,随下人蹙进前院洞门,内院又有棵老榆树,枝影横参,直投在西厢门窗上。
那门旋即开了,只见一位二十岁出头尚未梳妆的娇娆女子走出来,拉了幼君的手便嗔笑,“唷,是关大姑娘啊,您可是难得肯上我家来一趟,想是有什麽难应付的差事想起我来了?”
说话瞟见庾祺,立时羞红了脸,忙用手将垂在胸前的一缕头发刮了刮。
幼君反握住她笑笑,“难道无事就不能找你?好些时日不见,我倒惦记着唐姑娘的好琴音呢。”
“前些时贵府的二爷没了,我还去了,只是大姑娘贵人事忙,略吊一吊就走了,不敢打搅。”
唐姑娘一面说,一面将衆人请到正屋,不等他们开口,便急着回房梳妆。末了唐家妈赶来拜见幼君一回,寒暄几句後,又忙下去张罗好茶果。九鲤从未到过行院之中,看那些人只觉新奇,便在椅上伸长了脖子往隔扇门外看。
那头唐姑娘正好梳妆完进来,看见她掩嘴一笑,“唷,这是哪里的一位天仙似的小姐?让我都自叹不如了。”
九鲤有些不好意思,不知该怎样答话好,却听幼君在上首椅上澹然笑道:“这是我的外甥女。”
竟成了她的外甥女?九鲤瞠目,又不好说什麽,只得跟着笑,“唐姐姐,你认得柔歌麽?”
“她啊,听说她嫁人了。”唐姑娘拂裙坐下,扭脸问幼君:“你们是来找柔歌的?”
幼君摇头,“我这位外甥女丢了几件要紧的首饰,想那偷东西的小贼大概会到曲中来销赃,我想你帮我留心看看这些东西都给谁买了去,若有了下落,我们自会出钱买回。”
唐姑娘正端着茶碗,一时笑散了,睃几人一眼,“你们说的那贼是不是昨日淹死的那个?”
幼君点头,“正是,你认得他?”
“倒是不认得嚜,只是前日下晌他曾到过我家,抱着些东西来卖,我当时正要出局子不得空,就没看他的。果然卖的不是正道来的东西,我说呢,看他长得就贼眉鼠眼的。没想到昨日听说河里捞上来个人,我家娘姨去瞧过,说身形和前日来的那人一样,十有八九是一个人。”
庾祺忽然插话,“姑娘能否帮忙打听打听,看这一带是否有人认得他。”
唐姑娘媚眼如丝地打量他几回,“先生是衙门的人?是为查东西呢还是查死人呢?”
“都为。”
那唐姑娘慢笑着点两回头,又把眼睛照到幼君身上,噗嗤一声笑出来,隐含意味,“那好,我打听到了就到府上告诉大姑娘,大姑娘再去告诉官爷。”
幼君看了眼庾祺,心中有些尴尬,脸上微红,只好低下头呷茶。
九鲤观着她二人神色渐渐领会,想是那唐姑娘误以为幼君与庾祺有什麽关系,偏偏两人都不讲明,叫人要辩白也不知从何说起,何况主家还没开口呢。
她又暗窥庾祺脸色,他倒没什麽,仍像事不关己。
这厢出来,告辞了幼君,三人沿小巷往河边走,去会张达。庾祺行在最前,九鲤盯着他的背影,想到才刚与关幼君道别时她眼中一丝若隐若现留恋。
正好杜仲凑过脑袋窃窃私语,“嗳,你说那关姨娘怎麽会待咱们家的事那般热络?放着自己的正事不理,还亲自引咱们来托这位唐姑娘。会不会是因为在她兄弟的案子上,师父——”
连他都有所察觉,只庾祺像不知情,真不知他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九鲤益发不耐烦听,甩了甩手,“哎呀不知道!人家肯帮自然是好,还管她为什麽。”
他鬼鬼祟祟笑一笑,“有人帮忙嚜当然好囖,就怕不是白帮忙,日後要报答的。”
“什麽报答?”
他朝庾祺的背影递个眼色,“我看她是对师父有意,不然这麽位大忙人,会无端端为个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奔走?”
九鲤哼哼唧唧替人寻着借口,“万一,万一人家就是一副热心肠呢?”
“热心肠?”杜仲冷笑,“你忘了关展是怎麽死的了?虽没有证据,可咱们都心知肚明。”
可不是嚜,哪有三番两次送东西帮忙的?何况关幼君又不是她,是个无事忙,就爱管闲事。她渐把脖子低下去,甩着手上细细一条竹枝,心里像倒了只醋瓶似的,汩汩冒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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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