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城
宋荣略休息了一会儿,要站起身来穿铠甲,被太医颤颤巍巍拦住:“皇上,虽然已经止血,毕竟医治条件有限,稍有不慎就会感染,最好是静养啊。”
宋荣将嘴里的血沫狠狠地吐在地上,喘息着答:“在这里哪里顾得上静养。”说罢执拗地将重甲披在身上,那副沾了血的铁皮有些重了,压得宋荣生生後退好几步,旁边的人手忙脚乱地扶住他,宋荣却用长枪将自己支起来,避开了这些人的搀扶,心痒难耐道:“随我去前线。”
身後的男人们半举着手,互相看了看,忙不叠地跟了上去。
旁边的太医鼓起大勇气,一路小跑着来到宋荣左後方,迈着小碎步,一直隔着和宋荣不远不近的距离,低三下四道:“皇上,铁甲太重,要上马的话,身子恐撑不住……”宋荣脚步不停:“你不用管我了!”
太医龇牙咧嘴地点头:“是是是,臣是想在铁甲里多做个支撑,好让皇上轻松点。”
宋荣的脚步一顿,回身看着太医,似是在思索。那太医和宋荣的眼神一撞,害怕地低下头去。宋荣点点头:“也好。”
太医这才感觉到放松,摸了摸太阳xue山的汗,悄悄平复着呼吸。心里暗叹自己倒霉,这随军行医,明明也是干的拼命的活计,怎麽自古以来都为战士将军们歌功颂德,没人注意到军医呢。
太医剥下宋荣的铁甲一阵捣鼓,宋荣的目光盯得他手都发颤了。好在宋荣没有多看,转身盯着大漠黄沙发呆去了。太医专心致志地将铁甲好好改造了一番,将身上的汗一挥,小心翼翼地递给宋荣。
铁甲吸满了太阳光的热,宋荣接过来的时候,手指被烫得麻木。
他揉着自己的伤口,其实心里也放心不下宋音之,他之所以要这麽着急地打仗,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宋音之的身体拖不得,军队里的医治条件毕竟有限,得尽快带她回宫才好。
将那副烫得吓人的铁甲披在身上,还没等出发,身上已经被汗湿得跟水洗一样,宋荣鼓咚咚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大口水,义无反顾地出发了。
当宋荣浑身冒火一般迎着烈日再次出现在军中时,将士们被“身残志坚”的皇上深深感动了,用已经嘶哑的嗓音再次大吼起来,用尽全力冲上前去,就好像没有退路一般。
宋荣也很配合地大吼,满脸的汗液被阳光照得亮亮的。
若羌这边,因为段秋平回宫疗伤,没有了主心骨,战士们也本就颓丧,退无可退的时候,终于都成为了靳兵的阶下囚。
进了城,一切就顺利多了。皇宫的守卫军早就被拨出去护城了,所以当宋荣翻身下马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意外发现竟一点阻隔都没有。当场只有几个侍卫们以死殉道,那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这城中被占领,城门上早已经插上了靳国的军旗,好生威风。
段秋平坐在宫中,塌着身子,双眼无神。听见一队人噼里啪啦的脚步声,他想,是宋荣准备来他面前耀武扬威了。正撑着身子站起来,一看进来的是皇後,他愣了愣,手突然脱力,再次倒了下去。
皇後沉默着,也随着他的样子席地而坐。段秋平低着头,不言语,过了好一会儿才决定打破沉默:“有些日子没见你了,不是说……”疯了吗。
皇後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个榆木脑袋里想的是什麽,本宫再疯,也比你清醒。”
说完将气势低了下去:“门外的侍卫拦不住他,带他进宫了,你当如何?”
段秋平无所谓地摇摇头:“不怎麽办,因为打个仗就要死要活的,也太没劲,明明再闹也改变不了的事。”皇後气得牙痒痒,恨铁不成钢地捏住他的下巴左右晃:“你这孩子!心气上连本宫都不如,如何成事?”
段秋平也不挣扎,随意看了看皇後,顺势往後仰了仰头,避开了她的触碰。动作的时候涉及伤口,他极轻地啧了一声。皇後的视线下移,一下看到了还在被血染就的布料,捂着嘴,似是要惊呼出声。
段秋平忽然伸出一只手,往她脸上虚晃了晃:“别叫啊,我怕吵。”
皇後这才将嘴里的声音憋了回去,沉吟许久,下定决心地说:“我跟你来就是要跟你说这事呢,我是来救你的命的。”
她不由分说地拉段秋平起来,段秋平却丝毫不想动:“诶,疼!别动,你先把话说清楚。”皇後这才後退半步:“本宫连退路都跟你想好了,已经准备好出宫的马车了,到时候你跟着他们走,不会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