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面色阴沉,“长平公主生病了,满嘴胡话,将她禁足,好好休养。”
路窈望着御案上摊开的舆图,突厥的疆域像道狰狞的伤口,横亘在大盛西北。
她走出屏风後,上前半步。
道袍下摆扫过冰凉的青砖:“陛下可曾想过,靠女子换来的和平,不过是悬在颈间的双刃剑。突厥可汗若得陇望蜀,下次索要的,便是皇室的头颅。”
老皇帝的脸色有所松动。
两日後的辰时,长平公主风风火火地闯入观星殿,鬓边别着的红珊瑚发簪还沾着朝露。
“国师大人,父皇不逼我去和亲了!”
路窈欣慰的微笑刚浮现在嘴角,就凝固住,听见长平公主说:“他说,让我从宫女里挑个伶俐的,照着我的样子教养三月,代我去突厥。”
长平公主的目光下意识看向一旁,梳着双螺髻的宫女正捧着青瓷茶盏,指尖因紧张而微微发颤。
那是长平公主身边的一等宫女樱枝,平日里总带着怯生生的笑,此刻却脸色惨白。
“樱枝自小跟着本宫,生得美貌,又会模仿本宫说话。”长平公主声音渐渐变轻,“国师大人那日说的对,靠牺牲女子换和平不妥,可若牺牲的只是个宫女……”
她忽然转头望向路窈,眼中闪过一丝庆幸,“便算不上什麽了吧。”
长平公主将樱枝唤至身前,随後拔下髻上那支红珊瑚发簪,缓缓插入樱枝的发间。
“樱枝,你是愿意的,对不对?”公主笑意盈盈,眸中却深不见底,“父皇会册封你为嘉慧公主,这可是多少世家贵女求之不得的殊荣。”
樱枝喉头滚动,唇瓣微颤。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终究未能吐出一个字。
长平公主似有所觉,又似浑然未觉,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放心,本宫会为你备一份丰厚的嫁妆,绝不会委屈了你。”
夜深人静时,樱枝悄然来到国师门前,长跪于地。
“听闻国师大人出身民间,为人卜卦,不问贵贱。”她伏身叩首,嗓音微哑,肩头轻颤,“可否为奴婢算上一卦?”
路窈推门而出,伸手将她扶起,带入屋内。
三枚铜钱在漆木案上跌宕作响,最终排成离卦之象。
烛影摇红间,路窈望着卦中重叠的裂纹,“上九爻动,此去突厥王帐,恐如飞蛾扑火,再无归乡之日。”
樱枝面色骤然惨白,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良久,她低低一笑,声音轻得似一缕烟:“……原来奴婢的命,早在五岁入宫,公主选中我时便定了。多谢国师大人。”
路窈闭目蹙眉,心绪翻涌。
她出言帮助长平公主,和亲之事便落在了樱枝身上。
若再插手,这孽债又会由谁来承担?
“小窈儿,你救不了所有人。”
师尊的话言犹在耳。
路窈猛地睁眼,眸中映着跳动的火焰:“师尊,未必。若我偏要改这卦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