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的尾音已经颤到天上去了,可说话的人仍是站得笔挺,断断续续的影子也分毫未抖。
孟晏眼睛忽地睁大,她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于是,一只带着薄茧的纤长细手探了过来,尚未看清她是怎样动作,另一只手便从上接过兔子,把越朗拉扯已久的冰手山兔及其配饰丢回了草丛,完事後还不忘拍了拍手,从袖口翻出块手帕擦了几下。
越朗终于又能动了,他不再去看草丛,一瘸一拐连连退後,直到躲在孟晏身後才敢安心喘息。
“晏姑娘,没了你,我可怎麽活啊!”
身後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巨大阴影突然消失,地上多了个呆呆坐着丶眼圈发红的委屈大汉。
这忽然的转变让孟晏消化了好一会儿,默了默,她把手里的帕子递到那人眼前,转过头来不去看他。
道士,原来也有这样的吗。
手上物件被人接走,她收回手後觉得身上莫名有点刺挠,大步远离了某人,呼吸才渐渐在新环境中平稳下来。
。
经过这次的刺激,越朗果断收回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美好愿望,万幸苍天有眼,两人于日光跌落层林前,在树底找到了小片成群的药草。
“走,送你回家。”孟晏小心翼翼把草放好,检查仔细後冲越朗笑着擡头。
显然某人也没猜到会有这番殊荣,萎靡了大半个下午的精神倏地复活了,“我?你!你要送我!”
孟晏心情颇好,冲他晃了晃手中的小木鸢。
这小家夥虽与上次相见差别略大,但通过整体的形态,越朗还是不难认出它——那只在自己面前飞过好多次的机关大鸟。
轻松愉悦的气氛萦绕在两人周围,外林就在眼前,谈笑间,两人被突然钻出的大砍刀截在原地。
“打劫,身上值钱的,交出来。”
粗哑的嗓音,锋利的刀刃,凶神恶煞的长相,不容置喙的语气。
深知来者不善,两人对视一眼:完了,遭土匪了。
听起来埋伏了有段时日的劫匪笑得癫狂:“哈哈哈哈,这麽久过去了,可算让我逮着人了!”
“老大威武,老大英明!”一哄而上的劫匪小弟欢呼着。
孟晏:“……”
越朗:“……”
你怎麽不去湖里蹲人呢?这深山老林像是能有人来的样子?
转眼间,两人想起自己似乎就是刚从林里出来的,但观他们彼此的狼狈样,看上去和钱扯不到半点关系。
劫匪头头盯着两人转了一圈,在小弟的大声提醒下,他若有所思点点头,“你俩加起来能凑一个铜板出来吗?”
身无分文的孟晏摇了摇头,人傻没钱的越朗积极道:“大哥是聪明人,我们但凡有半个铜板,就不至于来这荒山野岭过日子。”
他说得诚恳,劫匪头头不由得再次打量起他俩来。
两身难辨颜色的衣衫上甚至破了几个洞,头发内部仿佛闹了矛盾一般,东一绺,西一片,身上配饰更是直接没见着,就连充当门面的脸,也是灰土交加难掩的憔悴。
劫匪当即在他们面前开了小会,探讨着两人的去留问题。
“嗯,就这麽办。”劫匪头头用他不大聪明的眼神在两人脸上扫了个遍,最终下令:“押回去,先吃饭。”
孟晏本就无法保证以二敌多能有胜算,听到有饭吃,脸上的霜都化开了些。
越朗如何不知道她的想法,肚子哀嚎半片林子了,没想到这个节骨眼还能蹭上隔壁山头的饭。
来都来了,捆也捆了,那吃点吧。两人又一对视,发觉对方的想法同自己不谋而合,索性放弃了无用的挣扎,老老实实跟他们回了土匪老家。
传闻中的占山为王原来是真的,也不知蹭来的饭能不能撑到下次下山,再不济,至少把眼前的饥饿给解决掉也好啊。
越朗是真的很饿,他已经接受了被押平民的身份,一路上有说有笑和同行的劫匪唠了两句嗑,关心了他们山寨的环境安危。
并不算难熬的行走途中,他分出过几丝注意给孟晏,却见後者比他还要平静,颇有闲情地发了一路呆。
虽然从她脸上看不出半分惊慌,越朗仍暗自在心里决定着,今晚混完饭就寻找机会,半夜就带她从山路溜走,明天恰好赏着朝阳飞奔回师门。
孟晏无声叹了口气,她在思考,该怎麽样才能拖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越某杀出重围?
简单估算,她一个人能打十个土匪,在照顾越朗的情况下,能打八个……吗?万一山寨人多,她要准备好机关针和机关弩同时上阵了,总不能真把这傻小子留下吧。
各有各的愁,“哗啦”一声,什麽东西倒了,身旁的小匪们冲上前去,引着火苗把蜡烛根根点燃,漆黑中接连泛起微弱的亮光,山寨的景象映入两个外人眼中。
这……是劫匪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