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晏。”越朗拖着行李们落了地,随便找了块干草把他们丢下,绕到孟晏那侧敲了敲边栏,“不休息会儿再走吗,连着聚精会神几个时辰,铜铁铸的人也吃不消啊。”
回首天边,夕阳烧着盛火,燃起周遭的云彩,一时也无坠落的意思。
孟晏任海货放养在鸟舱里,于越朗灼灼的目光中跳了下来,“那我讨口水喝。”
“请。”
木门嘎吱为主人让开道,久不见光,又无来人,便是趁着夕阳夺目的红,也透出几丝落寞。
伴着光线踏入的两道人影似是为静物着了色,所及之地,沉睡腐朽的一切染了层活气,飞土在霞光中四散,被条霜白广袖扑过,那人掩着口鼻咳了几声,缓过气来才邀身後之人入内。
“太干了看来也不是好事啊!”越朗扫净桌椅的浮尘,拉开张椅子,冲孟晏摊开手,“你先坐,我去隔壁借口茶。”
条件十分艰苦,孟晏对不加思索就做出的决定有些悔意。
“水来咯!”
悔意倒也没有很多。
她拈着茶盏,不时低头抿一口,越朗双臂叠在桌上,脑袋更是在最上叠了层,许是疲惫劲钻入了四肢百骸,两人各自歇着,都不去开这个口。
“晏晏。”越朗搁在桌上的头说话了。
孟晏放下瓷杯,分出全部目光去看他。
“机关鸢的符纸还多麽?”
若是供自己用,一年半载该是用不尽,但孟晏想起了出谷时留下的图纸,算起来,它们也快成型了,也就意味着机关鸢的数量会有所增加,不仅仅是自己手里这一只。
“以後怕是会紧张。”
什麽时间,需要多少,她也拿不定主意,她还没回去看一眼进度呢。
“要不……我教你画符?这样用到的时候就不急了。”越朗从桌上支起脑袋,看不出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还是在说胡话。
见她犹豫,越朗晃起胳膊,连带着脑袋一起左移右动,“万一以後你急用,又寻不着我,多耽误事啊。”
话虽如此,孟晏仍是不做表达,让她一笔一划勾个图纸,她能规规矩矩漂亮完成,真让她只用一划画张符纸,不知是该说难为她还是难为手里的笔。
“不想学啊,那我给你现场画一张,你要不要看?”越朗改了主意循循善诱道。
既无急事,看了又不亏,白捡的便宜,不要白不要。
书桌拥挤,越朗捧着物件到了茶桌,把原住的茶壶几位请到了别处,铺开黄纸,翻出丹砂,一手握狼毫,一手平纸角。
李礼来时,便见他二人头相抵着,偌大的宽桌,这头就非得挤在那一处吗?
他压着步子,匿了声息,从一侧缓缓往桌中央贴去,与那心无旁骛的二人来了个好巧不巧。
孟晏不动声色退开一步,坐回椅子上,越朗执笔的手顿了顿,擡手在他额上点了天眼,也向外侧撤回去。
搅合反被孤立的李礼:“……”
他搓了搓脸上的砂,泰然自若拉了把椅子,被越朗伸手扯回,原地坐下,道:“要坐自己擦去。”
“嘿你小子!”李礼带着一腔怒火给自己擦了把亮到反光的椅子。
“你那大鸟用到的符纸就是这样画成的。”越朗把面前的黄符推给对面坐着的孟晏,送到时,还若有若无在纸上点了一下。
“多谢。”孟晏把它从桌上捧起,凑近吹了几口气,待朱墨洇入纸中,她才将它折起收好,小心放进腰间佩囊。
观了全程却无人在意的李礼:“……”
“咳!”嗓子痒得正是时候,李礼刚要发作,被只手臂揽住了肩,整个人莫名换了朝向,面前只剩堵墙。
“别咳我符上,折了效果算你的。”好师弟贴心替他顺起背。
力度柔和地拍着,越朗忽然奇道:“今天怎麽到我这儿来了,我应当没告知任何人我要回来呀?”
李礼被他捶得险些过去面见阎王,打着他手给他赶到一边去,猛吸几口人界灵气,才有了力气转回身子,靠着桌道:“你当大家都看不见啊,机关鸢从天上一过,我们还以为要下雨了,把锅碗瓢盆收得利索,一擡头,呵,天又晴了!”
“吃饭这麽早?”越朗挑了句最没用的回道。
“托你的福,没吃上呢,我这不喊你俩吃饭来了?”李礼大手在桌上挥了个圈。
“晏晏……”
“李师兄,我谷中有急事,养在机关鸢上的鱼快渴死了,先走半步。”孟晏严肃地冲他和越朗点点头,步履如飞闪出了屋子,机关鸢的大影很快从屋前空地穿过。
李礼摸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转向越朗:“养在哪儿的啥?”
越朗伸出根食指恍然大悟般摇了摇,跑出了门,欢喜道:“咱们今晚有好东西吃了!”
一人抱着一筐鱼走在路上,影子被斜阳远远拉在身後。
李礼别有深意出了声:“哟~”
越朗:“?”
李礼:“你会把吃饭的家夥主动告诉旁人吗,这和直接抢了人家饭碗有什麽区别~”
越朗:“……你别管,我是怕後来没人会画它,失传了怎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