嚎师兄在心中问候着自己,手已然摸上碗筷,轻微抖动中差点将它们打翻,被越朗稳稳扶了回来。
“……谢谢。”
朝着最接近正常菜色的青椒炒肉丝伸去筷子,他精挑细选夹出根丝,歪了几次终是送入口中没能躲过,闭上眼睛平复心情,品味着嘴里的……姜丝?
难道是看错了?
嚎师兄不信,一番内心斗争後又夹起根丝,趁嘴不注意丢了进去,快速咀嚼後得出了同样的答案,真是姜丝。
肉丝是姜扮演的,那青椒总不会有假了吧?
哦,还真有,不知越朗用了何许手段,竟能把青菜炒出副椒样,色泽与柔光皆在,只差眼睛与舌头对账了。
见嚎师兄一连吃了三大口仍能坐着,衆人也试探着伸出手去夹菜,不好灭了越朗嘴角的愉悦。
然而只有吃进嘴里时,大家才大悟嚎师兄的好运气,明白有些时候的善意可以不那样充分。
几个师弟吃完眼神涣散腿脚发虚,被师妹们搀回了药室,几个师兄吃完觉得如常,直至见到草木满天乱飞,地上生出月亮。
把他们试过的菜一一排除,总算决出些危害较弱的稀奇玩意,半口菜配三口米,慌忙争抢着下了肚。
“诸位兄弟姐妹,鄙人不才,手艺欠佳,但尚有颗求教的心。”越朗认真说着,转而道出了好奇已久的问题:“敢问这顿饭菜味道如何?”
“……”
筷子击碗声一并停下,万籁俱寂。
“那个,啊,是吧,我突然有事先走半步。”
“你有事,我也有。”
“咱们有的是同一件事吧?”
走在队尾的是竈房组师兄弟,他们惯来不舍浪费,此刻却悄悄同孟晏躲在树後低语:“晏师妹,你们走之前记得扔……打包带回去哈。”
人群来了,人群散了,只剩越朗和孟晏在桌旁留着。
望见越朗可怜巴巴的眼神,孟晏深深闭了下眼,接过他手中的竹筷,随意对着盘菜下定决心探了进去。
只一口,苦色冲上眉头,蔓延到整张脸之前被她拦了下去。
夸不出,一个字也夸不出,这麽色香味俱无的菜,她只能夸赞越朗的勇气和创造力。
“要不……”孟晏斟酌着,想着如何才能既不伤到某人顽强的内心,又妥善把这桌仙门盛宴请出去。
她灵光一现,看菜都顺眼多了,建议道:“要不带去你师门吧,正好回去,也让他们尝尝师兄炉火纯青的厨艺。”
越朗瞧见她脸上难掩的喜悦,敛了神色怏怏道:“就这麽难吃吗?”
“也不是难吃。”其实和食物已经没有多大关系了。
“罢了。”越朗不知怎麽安慰好了自己,擡起头露出个无害的笑,“让师弟们回味下我的手艺也是不错的,走!”
满怀感激目送二人离去,竈房组衆人一刻不歇奔回自家工作场,却见宝器们非但未损,甚至比午後还干净不少。
师弟师妹愕然:“他当真是用锅做的菜吗?”
师兄师姐麻木:“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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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朗师门仍是云雾缭绕的仙境状,为了省时省力,两人如当年般走的是天路,降落位置也不曾改变,只是如今生满了杂草。
落地後不久,一声声“师兄”就涌了过来。
“你们既叫我一句师兄,我定不能只轻飘飘回句师弟。”
越朗潇洒从机关鸢内翻出,双手各提了盒东西,孟晏在另一侧亦然。
树丛外沿,伴着夕阳,身着弟子服的人群席地而坐,後背倚在树上,面前捧着师兄不辞辛劳带来的吃食。
孟晏不忍再看次盒中食物,便躲去了旁边的小屋里喝茶,等越朗与师弟叙完旧再一同回家。
有鸟儿见窗边坐了生人,好奇飞来,歪头打量着孟晏,跳到她手心轻快蹦着。
晚风送凉,也将屋外的肺腑之言传入耳中,孟晏逗鸟的手有了片刻迟疑,搭在羽毛上难有动作。
“回来了师兄,都回来了,还是熟悉的味道!”
“晏晏。”越朗看着她手边亲昵的小雀,邀着回家的话转了个弯,问道:“咱们今夜是留在门中还……”
“回去。”孟晏当机立断,担心师门大喜之下摆酒设宴,那将更是不堪设想。
“也好!我回去试试这新衣裳能不能引来鸟雀,到时候它们落在我肩上,你坐在一旁就能逗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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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越某人的大计终究没能如愿,纵他再怎麽往树下舞,也不见有鸟儿睬他分毫,反倒是孟晏在檐下笑着,就有过路的飞雀凑到身前打起招呼。
某个仍旧闷闷不乐的清早,孟晏合着掌心戳了戳越朗的脸,把藏在其中的小物件捧给他看。
一只木雕小鸟正乖巧坐于掌心,与门前枝上那窝长得相似,连同尾羽的两段灰白都分毫不差。打开它足下的机关,鸟儿轻轻侧过头,扑着翅膀飞入越朗怀中。
自那之後,门外多了道不论阴晴都要扛着鸟溜圈的得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