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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江崇在原地站了片刻，转过身快步跟过去，他试图推开江潺卧室的门，却发现门已经锁住了。

“潺潺，”他的手放在门上，“你先冷静一下，一定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别说话了！”江潺的哭腔隔着门传过来，“我不想听到你说话！”

江崇站在紧闭的门前，头垂得很低，他的手擡起来盖住了自己的脸，好一会儿也没挪开。

姥姥走到了他身後，擡手在他的後背上拍了拍。

他这才拿开了手，眼睛是血红的，声音嘶哑地叫了声“妈”。

“你先回去吧。”姥姥低声说，“让她自己先消化一下，等晚一点我再跟她好好说说。”

一向在江潺眼中无所不能的江崇，此刻变得手足无措丶毫无办法。他点了点头，在门前又沉默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了屋子。

蒋宁屿回来时天已经擦了黑，越野车停在门口，隔着暮色他看到江潺的爸爸坐在车里，他又要来接江潺出去了吗？

他走过去，透过半开的车窗说了声“江叔叔好”。

以往江崇一定会很温和地笑着回他一句“小屿回来了啊”，但今天他如梦初醒般地擡眼向他看过来，似乎过了几秒才认出他来，然後点了点头，没说话，看起来很疲惫的模样。

蒋宁屿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但心头忽然涌上不好的预感，他快步穿过院子，走到屋里，一边摘下书包放到沙发上，一边用眼神四处寻找江潺。

卧室的门紧闭着，他走过去，试着擡手敲了敲：“江潺？”

屋里没有声音，他不确定江潺在不在里面，又是不是睡着了。姥姥呢？他正打算去找姥姥问一问，忽然听到屋里传来的隐约哭声。那声音不大，似乎只是在啜泣，但听起来却流淌着一种极度悲伤的情绪。

发生什麽事了？蒋宁屿竭力定了定神，隔着门问：“江潺，能让我进去吗？”

屋里没应声，啜泣的声响仍在持续，江潺听起来伤心极了。

层出不穷的猜测伴随着强烈的不安从蒋宁屿脑中接连冒出来，但他又无法抓到一个确切的头绪，只能无措地站在门口听着江潺的哭声。

好一会儿，他以为江潺不会出来了，那扇紧闭的门却忽然被拉开了。

江潺站在门口，他来不及看清她淌满泪水的脸，就猝不及防地被她抱住了。

“蒋宁屿，”他感觉到她的眼泪渗进他的校服布料里，渗到了他的肩膀上，江潺的声音也被眼泪渗透了，透着无助的哭腔，“我没有妈妈了……”

即便先前已经做出了类似的猜测，他的心脏也仿佛忽然被狠狠撞击了一下，沉沉地坠落下去。他试图说些什麽来安慰江潺，却发现脑中的任何话在此刻都显得那麽轻飘，他连一句“别哭”都说不出口。

他听着耳边江潺的哭声，她的悲伤那麽近又那麽浓重，他似乎总是无法感同身受她的快乐，却又能成倍地体会到她的悲伤和痛苦，譬如当下，她的眼泪那麽多，像是让他的心脏都泡在了充满盐分的眼泪里。于是那心脏每跳一下，就会被那盐分杀得皱缩着疼一下。

他擡起手，落在她的脊背上，轻轻地拍着。他想让她知道他在这里，他是陪着她的。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麽。

暮色渐渐落下来，屋子里昏黑一片，厨房里的灯亮起来，水龙头的哗哗声和刀落在菜板上的笃笃声接连响起来，姥姥开始做饭了，一切都和往常没什麽不同。

江潺这才渐渐不哭了，她松开蒋宁屿，擡手抹掉自己脸上的眼泪，转身回了自己房间。蒋宁屿却没立即跟着她走进去，他去了洗手间，给江潺拧了一条热毛巾。

“小屿，”姥姥从隔壁厨房走过来，“叫潺潺吃饭了。”

蒋宁屿看到姥姥脸上也是疲惫的神情，只是一个白天没见，她似乎就苍老了好几岁。

他应了一声，走回江潺的卧室，将叠好的热毛巾递给她。

坐在床边的江潺接过来，整张脸埋进毛巾里，在蒋宁屿回来之前，她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现在这湿润而温热的触感让她觉得好受了一点。

蒋宁屿拿过一把椅子，在她前面坐了下来。顶灯的开关就在旁边，但他们都没去开，就这麽坐在黑暗里。

“爸爸有了别的小孩，原来他们一直都在骗我，连姥姥都在骗我。”

“四年前他就跟那个阿姨认识了，姥姥一直都知道，但是她什麽都没告诉过我。”

“昨天我还见过那个阿姨，她抱着小孩从楼上走下来，当时我以为她们只是住在隔壁的邻居。”她感觉到手里的热毛巾正在一点一点冷下来，但她却没有把脸擡起来，眼泪又开始往下淌。

蒋宁屿看着她，其实无法切身地体会到失去这一切的痛苦，毕竟他从来没有拥有过。但他仍觉得难受，心脏好像被攥了一下又一下，翻搅着一阵阵地闷痛。怎麽就在这一天之内，江潺会突然失去这麽多呢。

“或许是因为他们怕你承受不了这个消息，所以才选择了隐瞒，”他不知道怎麽说才能让江潺感受到安慰，只能顺从自己的本能来说，“姥姥肯定是爱你的。”

但江潺只是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想接受这样的说法。

“吃饭了。”许久没有动静，姥姥在隔壁屋喊了一声。

“要不要先吃饭，”蒋宁屿看着仍把脸埋在毛巾里的江潺，低声说，“胃里有了东西会觉得好受一点。”

“不想吃，”江潺闷声说，“你去吃吧。”

“那我帮你把毛巾换一下水。”蒋宁屿朝她伸出手。

江潺过了几秒才擡起脸，把毛巾递给蒋宁屿，然後在黑暗里对着空气怔忡。

蒋宁屿拿着湿毛巾走回去，姥姥正坐在饭桌边，她没动筷子，也是对着饭菜出神的模样。听到脚步声，她才朝蒋宁屿看了过来：“潺潺不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