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尾刷了上千遍吗……一次次斩杀怪物的过程不会觉得很枯燥吗?
江潺把笔记本电脑合起来放到枕边,再次闭上眼睛试图入睡,却仍旧睡不着。
明明只在傍晚时看过一遍那条视频,但那些画面和评论却不停在她脑中循环播放。
阴沉沉的丶弥漫着雾气的森林深处,骑着长颈鹿的红披风女侠缓缓走来,在她出现之後,狂风停止丶雾气消散丶天气放晴,世界呈现出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模样。
副本里埋下的细节那麽多,每个都指向他们一起长大的临江镇,每一个都指向她,再不承认和自己有关就着实有些自欺欺人了。
但她有这麽重要吗,江潺手心向上放到眼睛上想,简直成了那个副本世界里的神,主宰着那个世界的阴晴丶色彩丶声音丶气味,一切的一切都跟她的出现有关。
她以为这世界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太阳总会东升西落,世界遵循着某种既定的规则稳定运行,她的存在对于这浩如烟海的世界无关紧要。她一直是这麽想的。
却没想到在一个由代码构建的小世界里,她的出现会如同天神降临,世间万物都因此改变。
小于百万分之一的触发几率,一旦遇到就意味着绝对的好运。
所以在蒋宁屿的世界里……也是这样的吗?
但她哪里给他带来过这麽多好运?她不就是小时候把他从路边背回了家吗?
甚至她还给他带来过很多不好的运气,譬如那起了满身的红疹子,譬如错过他准备了很久的奥数决赛,譬如他唯一一次被贴到校门口的通告栏,譬如她不告而别的那六年……她怎麽可能意味着绝对的好运呢?
睡不着。
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脑子里想的一直是跟这个副本有关的事情。
它是什麽时候被蒋宁屿设计出来的?他在从头至尾刷了上千遍也没能成功触发是真的吗?还有林听……林听又是怎麽回事?金夕没说完的那句“但其实”後面跟着的是什麽?蒋宁屿又为什麽要找借口刻意避开中午的那顿午饭?
一连串的问题在脑中此起彼伏地涌现出来,无法压下去却又得不到解答,一直辗转反侧到後半夜才终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翌日早上起来,江潺吃了早饭坐到工作台後面,拿过阴干的漆器继续打磨推光。
一上午她都有些心不在焉,无知无觉地对着一块地方打磨了十分钟,最後拿起来一看,底漆磨光了,木胎都露了出来——简直是新手都不会犯的离谱错误。
江潺把那漆盘放到一边,用搁在一旁的毛巾擦干净手,拿过手机发了条消息後,
起身回屋换了身衣服,然後一边用手机叫车一边出了门。
有些事情不问清楚就心神不宁,完全没办法静下心做任何事,既然如此那就去问问好了。
一个半小时後她坐在渡声楼下的一家餐厅里,低头翻看着服务生递来的菜单。
对面椅子被拉开,金夕随之坐下来:“什麽情况,突然专程过来请我吃饭?”
“嗯,”江潺把菜单递给她,“我点了几样,你看看。”
“还不许告诉蒋宁屿,”金夕接过菜单笑着说,“要不是我不会做漆,我都要怀疑你是来挖我去你们工作坊了。”
“我是啊,”江潺也笑,靠在椅背上,“你来不来,给你开比现在更高的薪水。”
“要挖也是先挖许年吧,小知这个做新媒体的也可以,你挖我这个游戏策划是不是不太对口啊?”
“我就喜欢不对口的,强扭的瓜才最甜了。”
两个人开了几句玩笑,金夕又在菜单上打了几个勾,然後才正经下来问道:“到底什麽事啊,快说。”
“是昨天跟我工作坊里新来的小姑娘聊起的一件事,”来时的路上江潺已经想好要怎麽不动声色地提起这件事,“她说《山海迷境》里有一个地狱级难度的副本,里面能遇到一个骑着长颈鹿的女侠,是不是有这回事?”
“是有这麽个副本。”金夕用吸管喝着西瓜汁,不明白她怎麽提起这个,点头之後就等着她接下来的话,“怎麽了?”
“我听完之後有点好奇,昨晚就登上去玩了一下,试了好几次也没能遇到……”
“那个很难遇到的啊,”金夕笑了一声,“别说你试了好几次,就算试几百次几千次都可能遇不到,要看运气的。”
“真的有人试几千次吗?”
“蒋宁屿啊,”金夕理所当然道,“具体刷了多少遍可能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吧,但反正我们团队每个人都见他刷过,你说这人也是够奇怪的,我们放松的时候都会挑一些不费脑的游戏来玩,他居然挑这麽变态难度的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