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这个字还没说出来,江潺瞪他一眼,他立刻噤了声。
“你玩你的,”江潺把手柄塞到蒋宁屿手里,“今天是你生日,你可以玩一晚上。”然後她看着屋里其他人,“以後你们过生日,也可以玩一整天。”
屋里其他小孩子这下都没意见了,只剩下杜皓嘀嘀咕咕的:“这好像是我的游戏机……”
蒋宁屿坐到了床边,跟杜皓一起玩起《魂斗罗。》
新一局游戏开始前,杜皓又想起之前跟蒋宁屿玩过的那两局,给他打起预防针:
“蒋宁屿,你不要拖後腿啊,如果再像之前玩那麽烂,就算你生日我也不给你玩了……”
“废什麽话,”江潺觉得杜皓太啰嗦,打断他,“他肯定比你玩得好。”
噔噔噔噔的游戏音效响起来,电视机上的两个小人并排朝前跑,杜皓来不及跟江潺继续斗嘴了,他控制蓝色小人,蒋宁屿控制红色小人。
游戏里一人三条命,这回蒋宁屿不像上次那样心不在焉了,变成了杜皓拖後腿。杜皓频频失误,前面四关用掉了自己的两条命,在难度骤升的第五关,又迅速用掉最後一条命死翘翘了。
他一声哀嚎,瞥见旁边的蒋宁屿居然到目前为止还剩下完整的三条命,于是颇为理所当然地说:“蒋宁屿,借我一条命。”
说完没等蒋宁屿应声,就自作主张地从他那儿借走了一条命。
一条命支撑杜皓多玩了二十秒,二十秒之後,他又不光荣地牺牲了。
于是他又死皮赖脸地从蒋宁屿那儿借来了一条命,好不容易挺到第六关,因为一时不察没能来及得躲避前方障碍,彻底一命呜呼。
杜皓“啊——”地大叫,持续了得有半分钟,彻底泄了气,没精打采地坐在一边。
但很快他就打起了精神,因为他发现蒋宁屿居然到目前还没死过,只凭着一条命连闯六关——这游戏机买来之後,他们的最高记录也就闯到了第六关。
而现在,屏幕上的红色小人灵活地越过障碍丶击打Boss,有如神助,已经一路来到了第七关。
迄今为止,还没有人打到过第七关,坐在旁边的小孩子们都瞪大了眼睛,他们对新关卡感到新鲜,兴奋地在旁边七嘴八舌地胡乱指挥。
“躲啊!”
“快打快打!”
“小心前面!”
“哎——别死别死!”
其中属杜皓的声音最大,他挥舞着手柄,恨不能钻进电视机代替那个红色小人冲在前线。
屋里的气氛紧张而躁动,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
第七关也通过了,没等所有人松上一口气,第八关的BOSS就出现了。
怪物面目狰狞地释放炸弹,闭塞的通道就像是怪物腹腔,长着无数红色的眼睛。这一关比之前的关卡都要更难,就连平时不怎麽玩这游戏的江潺,这会儿也感觉到了压力,生怕蒋宁屿一个不留神就被打死了。
就在所有人都紧盯着屏幕的时刻,她忍不住朝蒋宁屿看过去一眼。
一片乌糟糟的吵嚷中,蒋宁屿坐在正中间,他的背微微躬着,两只手握着手柄,双眼盯着屏幕,全身像是入定了一般一动不动,唯有两只拇指动得飞快。
他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汗,在灯光下微微地泛着光。一张脸在闪动的屏幕下衬得瓷一样白,两只黑眼珠则像是墨一般的浓黑,是极为专注的模样。
屋里其他人越是喧嚣,他便看上去越是沉静,越是不为所动。
第八关也过了,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等着下个关卡,这是难得的安静时刻。
电视屏幕上,直升机降落下来,发出嗡嗡的噪声。两个小人乘坐飞机升出了画面。
片尾的黑白字幕朝上滚动,终于有人反应过来,语气是难以置信的:“通关了?!”
一瞬间,其他人也反应过来,屋里顿时像烧开的热水般沸腾起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像是要冲破房顶——这是杜皓的游戏机买回来之後,有史以来的第一次通关。
周围一片欢呼,小孩子们都疯了,在床上又蹦又跳,不住地摇动蒋宁屿的肩膀,连大人们都在听见动静後探头进来看热闹。
一片喧闹中,蒋宁屿把游戏机扔到了旁边,仰面躺倒在床上,轻轻舒了口气。
他好像忽然恢复了封闭的知觉,闻到了空气中炖大骨头的味道,听到了四面八方热闹的吵嚷声。
他看着屋顶的白炽灯,在周围人的推搡中露出笑容,觉得这是自己有生以来过得最好的一个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