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回去的路上蒋宁屿一遍一遍地拨着江潺的电话,但全都没有接通。
忐忑之下他打电话报了警,接线的警察答应让附近的派出所民警赶过去看看。
蒋宁屿却丝毫没有安下心来的感觉,不停催着司机开快点,懊悔自己为什麽一开始没坚持送江潺去画室。
江潺说她和尤超张远峥之间“不过是初中的小过节”,只有蒋宁屿知道这过节并不是那麽小,但他一直没跟江潺提起过那件事。
大概十分钟後,出租车堵到了画室附近的红绿灯处,用几近蠕动的速度往前挪动着。蒋宁屿等不及,提前下了车,快步朝集训基地跑过去。
跑到基地门口,他拜托门口的保安去画室确定江潺在不在,给他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让他无论如何要把确认的结果告诉自己。
他则跑去通往酒店的那片巷子——如果尤超要搞什麽小动作的话,那无疑是一处绝佳的动手地点。
大清早,相比附近马路上熙熙攘攘的车来车往,这处几近荒废的巷子显得过分冷清。蒋宁屿快步穿行在盘根错节的巷子里,眉头紧蹙,神经紧绷到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引起他的心悸。
兜里的手机震起来,他立刻接起来,电话是刚刚那位保安打过来的:“同学,我刚去画室问了一下,你要找的江潺同学没在画室里。”
“知道了,谢谢。”蒋宁屿朝前走着,挂断电话时忽然听到了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混杂在外面街道的鸣笛声里,听起来不太明晰,但还是被他的耳朵捕捉到了。
那听上去并不像是一个人的脚步,更像是有人在快步地追逐。
他试图辨认刚刚那阵脚步声出自哪个方向,巷子里忽然响起了口哨声,是一首很熟悉的儿歌曲调,听起来欢快而轻松,却在这清冷而紧张的氛围里显得有些违和,甚至让他的神经愈发紧绷起来。
蒋宁屿迅速朝口哨声传出的方向跑过去,拐过一条巷子,又拐过一条巷子,那时断时续的口哨声越来越清晰。应该马上就到了,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有追逐的脚步声和口哨声,说明江潺起码现在是没事的。
前面巷道闪过人影,他加快脚步追过去,还差几米到路口,忽然又闪出一个人,站在那里朝着他“哎”了一声。
不是尤超,这人比尤超更高更壮,头发短得贴着头皮,略微上挑的单眼皮被浓黑的眉压着,看起来就是一副凶戾不好惹的模样。
蒋宁屿的脚步慢下来,想要转身换一个方向走,他不在乎面前这个人是谁,也不想跟对方发生正面冲突,只想先找到江潺再说。
但对方显然不是这麽想的,下一秒就朝他追了过来,蒋宁屿这才看到巷道另一头此刻也站了个人,显然是想把他堵到这个狭窄的巷道里。
“不记得我了啊?”那个一脸凶相的人朝他走了过来,他比蒋宁屿还要高小半头,“提醒你一下,网吧,魔兽,那个外挂软件,想起来了没?”
蒋宁屿看着面前这个人,吐字清晰地说出他的名字:“张远峥。”
他当然记得这个人,初一那年,他花了不短一段时间搞清楚他和尤超的动向。
当时他就清楚得很,尤超只是色厉内荏,仗着家里的关系才敢胡作非为,张远峥才是那个不好惹的人,那条“不叫的狗”。
“记性挺好的啊,那你应该记得我是怎麽被开除的吧?”张远峥的神色阴沉沉的,“挺有手段的啊,要不是尤超後来认出你了,我还真被你当傻子耍了。怎麽着,想给你马子出气是吧——”
他话没说完,蒋宁屿已经朝他撞过去,先发制人地将他抵到墙上,捏起拳头朝他挥过去。他试图在张远峥被这一拳打懵的空隙里将他摆脱,但张远峥显然不是尤超那样的怂货,下一秒就按住他的肩膀朝他反手抡过一拳。
他手指上带着指虎,是有防备而来的,刚硬的钝器一砸到身上,蒋宁屿就感觉到了一阵剧烈的疼痛,甚至让他怀疑自己的骨头是不是被砸裂了。随即张远峥揪住他,泄愤似的一拳接着一拳朝他砸过来。
无法摆脱就只能硬抗,蒋宁屿偏瘦,身上的肌肉也是薄薄一层,指虎砸下来,好像每一下都穿透皮肉直接砸到了骨头上。他承受着砸到身上的一下又一下的剧痛,连还击都显得吃力。他这才知道跟尤超丶甚至是跟蒋天炀的打架都算不上什麽打架,面对张远峥这种混社会的混混他根本毫无胜算。
他试图找到能挣脱的空隙,然而张远峥犹如一条追着人咬的恶犬,让他只能被迫缠斗却无法彻底摆脱。
又一拳对着他抡下来,巷道那头忽然响起洪亮的声音:“干什麽呢,警察,赶紧住手!”
两个便衣民警朝他们走过来,张远峥这才收住了要砸下来的拳头。
“操,”张远峥朝地面吐了一口唾沫,“还他妈报警!”
“你们怎麽回事,”年长的警察朝他们出示了证件,“怎麽打起来了?”
“还有一个人,”蒋宁屿顾不上回答警察的问题,忍着身上的疼,“一个女孩,被跟他一夥的人追赶,现在不知道在哪儿,得赶紧找到她。”
“是你报的警?”警察看向他。
蒋宁屿点了点头,来不及多说什麽,擡步就往旁边的巷道跑。
警察在身後喝止他,他语速很快地解释:“我不会跑,等找到她就回来找你们,麻烦你们也帮忙找一下!”
说完不再管身後的人说什麽,再一次快步在巷道里穿行。
口哨声早已经停了下来,此刻巷道里除了外面街道的车流声,只有奔跑时响在耳畔呼呼的风声。
蒋宁屿知道自己应该跟着警察一块去找,但他等不及,他觉得他们都太慢了。
所有人都太慢了,只有时间在一刻不停地飞速流逝。
他不知道尤超打算对江潺做什麽,也带了人吗,会打她吗,还是……更严重的情况他不敢再想下去。每跑过一条巷子心脏就往下沉一点,他感觉到额头上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擡手抹了一把,手背上是鲜红的血。
他没在意,继续快步在巷子里穿行,一拐弯,江潺迎面撞过来——一副受了惊吓过度慌张的模样,条件反射似的往後退了两步,没看清人就转身往反方向跑。
“江潺!”蒋宁屿叫她的名字,追过去拉住她,“是我。”
江潺这才看清楚刚刚撞上的人是蒋宁屿,倏地松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腿脚发软。
“没事了,”蒋宁屿走近一步扶住她,“你怎麽样,没受伤吧?”
江潺摇了摇头,惊魂甫定地擡头看他,在看清他额头的血迹时怔住了:“你怎麽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