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失态,犹如自言自语的风,呼呼在我身边吹来吹去,若即若离。
假天帝仿佛忘记在我面前僞装,我像是他唯一可以亲近的人。
“鸢姀神女,我很孤单,你知道那种被遗弃在深渊里,永不见天日的孤独吗?”
“鸢姀神女,我自从见过你,总是梦见你,这梦太孤单了,你来当帝後吧,留下来,留下来。”
他喃喃自语,仿佛陷入自己的世界,但目光却死死地锁在我的脸上。
忽然,那目光像是被点燃了一般,一种无法遏制,想要确认什麽的冲动驱使他的身体忽然凑近。
我甚至能感受到他水身的波动气息,我捏紧手里的仙力和符文。
“鸢姀神女。”他只是看了看我的样貌,像是被什麽刺痛,那股疯狂的冲动迅速褪去,转而化为自惭形秽,悻悻地退到一边。
“你别怕,我只是想让你留在我身边,就像现在,我终于不孤独了。”
他又激动起来,震动起衣袖,惊得帝後宫阙山水间的白鹤,唳叫着群飞冲天,失了悠然。
“鸢姀神女,你放心,只要你做了帝後,我对你别无所求。
还有,还有,我可以换个与你相配的皮囊,不会让你蒙羞。”
我只叹风水轮流转,当年我求圣晟天帝的话术,如今竟回头流向了我。
难不成,我和这诚挚又疯癫的假天帝怪物,真有什麽血脉亲情的渊源,想出的哄人路数都如出一辙。
他不敢对我有大动作,唯恐我像仙鹤,飞走不要他了一样。
我想我要是流水就好了,渗入他的内部,看看他是什麽地方来的水妖怪,这麽性情不定,竟还干成了坐上天帝之位的大事。
“天帝,你说把帝後宫阙搬到莫须尘渊,是打算占据莫须尘渊吗?”
我的话如玩笑随口问出,却犹如惊雷,震醒了眼目中无他,只有我的假天帝。
他後退几步,咧出难看又苦涩的笑脸,叹息道:“鸢姀神女,我还没有办法,我还没有把握,所以我想……”
话语戛然而止,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开关被啪地一声关上。
他眼中那份急于倾诉的迫切瞬间消失,眼睛恢复了光亮,没有因为他的迫切而全盘托出。
我却从他只言片语里找出了答案,让谢烬洄绑定太素无念石,就是他占据莫须尘渊的尝试。
是个陷阱,是个他也没有把握的较量之局。
假天帝微微偏下头,胫骨发出极轻微的咔声,随即嘴角挂上一模冷笑,像是调取了某段圣晟天帝从前的记忆,神态动作都雍容大度起来。
若是他一开始就这样,我的戒备之心便不会这般强。
他擡起手,在我头上摩挲,这次我没躲,他的感觉,就是圣晟天帝啊!
我瞬间眼里含泪,因为我确定,圣晟天帝已沦为怪物的皮囊,原先的记忆,神态,处事和语调,全都成了怪物的道具,用来迷惑人心。
假天帝并不认为我对他有多少了解,他一边在我法顶辗转,一边说:“小鸢姀,你愿意当帝後吗?”
我整理心绪挤出真诚的笑容。
“愿意!”我擡头对上假天帝惊喜的眸子。
我继续说:“您立即下令传位给谢烬洄,我不就是帝後了吗?”
假天帝手上一僵,哑然失色。
我的话还没完呢,再给他一个台阶。
“我就知道是天帝在考验我,考验我对未来天帝的真心。
不然,您不放心。”
假天帝眸色暗沉,精明一笑:“是,鸢姀神女。”
没想到,他说完後,立刻摆手放我走。
可我顿时觉得此刻才是最危险的时刻。
不出所料,宫阙里流泉飞瀑水声依旧,我离去的脚步犹如结成百吨巨石,震得帝後宫阙数间都飞溅了尘土。
恍惚,晃荡,来自周身和识海的颤动。
假天帝对我出了手,我听见他在我识海里留下的操纵咒子。
“鸢姀神女,我让你忘记方才所有事。
你只需记得,见了我就对我说「天帝叔叔,鸢姀要你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