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问我哪里是下,我下意识挥手指了指还能感应出来的仙界之北。
凡人说指鹿为马是佞臣贼子,我指北为下不遑多让。
祸害不会找不到北,颠倒上下左右黑白善恶,说哪里是北,哪里就是北。
慕燑星官向北一挥袖,划出一道灭世的血印子。
我仔细一瞧,北方也就是这个世界获得的下方,裂出一条骇人的伤口深渊,红色的不是血,是正在热锅的一池岩浆。
很快,它们就在仙力的炙烤下冒了泡,喷出火舌。
我觉得岩浆的舌头马上能长好,甚至能七嘴八舌说一说对新世间的看法和初音。
但慕燑一下子把舌头全切了,他把它们卷到了天上,也就是我们背後。
哦,这是再按我的想法走,岩浆火焰扔上天,接下来就是把星灵下在开不了口的岩浆里。
我觉得这种天地是南北的观感错位感太强,慕燑将身上星幕图一影轻轻一晃,世界便调整了角度。
擡头看天,硫磺火雨滑空下落,洋洋洒洒。
天空一动,四野有风,紧接着就起了雷霆。
俯视星光大地,那里积银光成江河,汇星尘铺就光晶栈桥。
流火天,水晶地,竟也交感,陡然间拔天地,生出通天星火相接的双根琉璃树。
树上结出果子,每个果子便是这个世界发展的一种可能。
慕燑让我随意摘一颗,给这个世界一个未来,同时灭掉其他可能。
我摇了摇头,落在一座水晶桥上张望。
“就让这世界瓜熟蒂落,自己决定吧。
我还想看看流火和星河。”
此刻,我明白了慕燑所说的灭世是什麽,是灭掉啥也没有,然後新生才诞生。
慕燑在我身边伫立,他赐予星光的土地一艘游船,这船可以通过地上的星海,在星火交接的天边转行到天上的火焰间。
周而复始。
我说,这难道就是这世界的太阳?
慕燑笑了笑,“日月尚未诞生,当世界秩序稳定,这艘船会成为它的虚境山。”
虚境山?
那是每个世界凡人向往的天堂,净土,神仙宫阙,世外桃源。
实际上也是成住坏空循环里的一个造物。
慕燑见我想得出神,双眼空茫,像是看穿了仙界,看到了源头。
他忽然张嘴问我:“鸢姀神女,小仙总觉得您,来自一。”
我懵懵懂懂,随口答了句。
“一?那谁又是零呢?”
他淡淡一笑,“从前不知道,今日略有所感,可能是溯澪帝君吧。”
慕燑干嘛提他,一提他,那零啊一啊,瞬间歪了。
我一想歪,赶紧告诫慕燑。
“以後这话,别乱说,太歪!”
在这灭世,创世,星火冲撞,融合的渺小天地间,能轻而易举改变它们命运的神女想到自己不得不面对的未来。
忽然松弛一笑,有所顿悟。
星官的眼里映照着世界,默默注视我,含笑开口。
“鸢姀神女在想什麽?”
我坐在水晶桥上,什麽都不做,只是「存在」。
“我想见一个人,想跟他一起诞生,一起毁灭,一起重生,一起覆灭……
只要一起……如何都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