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灵钥的融入,我的仙体渐渐变得轻盈如尘,我看到半空中的涧渊和兵将跟我摆手。
说什麽洗心革面,别急着回来。
我的目光落在清汀身上,他仔细认真,像是送我远行的舵手,以他的仙力为我指明方向。
他的影子逐渐模糊,眼神却让我一瞬回到从前,“鸢姀。”他笑中含泪,“去吧,你会幸福,谢烬洄值得。”
值得……是啊,是否幸福,等见了自会分晓。
我对着一团渐渐散去的云雾,迎面颤动的绿色转换了笑意。
前一刻还是怅然回忆的浅浅青涩,呼吸间,我便看见听到,蒙蒙雨雾,叶子琴间,莫须尘渊的万物声息。
它们明明欢欣不歇,却不得不沉浸在树冠发出的一声声相思无解般,缠绵哀伤音色里。
回荡在群山内外的音乐,演奏得我心坎疼。
连远山都被影响,一改活泼蹦跳,变成缓慢的踟蹰游走。
谢烬洄啊,我不过踹了你一脚,你至于悲伤成这样,让小彩虹们变成清一色的苦白。
莫须尘渊里,辽阔无际,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它的全貌。
但我敢说,我还是看不全它。
生灵如浮云聚散,屋舍飘荡在空间上下,随着天空千色尘沙的流动而若隐若现。
一切都在或快或慢移动,围绕着远方一处我还离得太远,看不清的池塘。
那池塘应是莫须尘渊唯一一处恒定的不动,我隐约觉得,我想见的人,多半就在那处日日聚集伤悲,化作石头。
我站在叶子上,身子像露珠一样微小,即便稍微移动,也不会因足下冒出的音声,将悲鸣的仙乐打乱。
由于太小,细雨都比我有重量,通往谢烬洄的路,不是隔着水帘,而是对一滴水来说的沧海……
我这滴水珠,要踏上哪片叶子的哪条脉络,才会恰好流入通往大海的河床?
好难啊。
我叹了口气,多想立刻出现在谢烬洄面前,让他下一场欢快的雨。
告诉他,别在拉着整个莫须尘渊愁云惨淡了。
祖君的确在罚我,罚我体会微尘的渺小,还有他奔向心中所爱时的一往无前。
想来,谢烬洄那次从刀山火海里冲出来见我时,就是我眼前的场面吧。
只是祖君没有用火焰揍我,却用冷雨加重我的心疼。
我冲进叶子雨里,不知方向,但我绝不会停步。
雨滴连绵,犹如滔滔江水化成锤子,给我这石头砸得脑壳身躯冰凉崩碎。
不疼,一点儿也不疼。
可仙体感受到的混乱不堪,一下一下敲打心里的坚定,逼它放弃。
我是大浪淘的沙,前行时用的不是力气,而是情不自禁流到嘴边的信念话语。
“谢烬洄,我是,真心喜欢你啊。”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落下一滴与衆不同的雨。
它悬浮在我身前,从一片叶子轻巧跃起,跳到另一片叶子上。
运动轨迹留下一弯仙力桥,我急忙跟了上去,轻轻一跳。
毫不费力,我就到了那滴雨身边。
我当即跪拜。
“鸢姀神女,拜见祖君。”
雨滴又是一跳,在一片叶子上奏出一声:“嗯。”
祖君的雨滴身忽然推开我面前的雨幕,留下一串串接连不断的仙力雨桥。
我感激他为我铺平坦途。
路的尽头,就是他那被我损害心智,病入膏肓的儿子了吧。
治好他,是我的天职,也是我心之所向。
我拜别重新回到空中的祖君水滴,飞身踏上仙力桥。
身後传来祖君轻轻发出的,“嘘……悄悄去,吾之儿媳。”